這次雖攻下數堡,但此地皆是寬緩平原,易攻難守,恐怕仍是免不了北周騷擾侵襲,斛律光、高肅策馬觀察,斛律光便指了平原對高肅道:“這兒必須修一道城牆,才能防守。”但他們知道調集民夫修城牆恐怕也要一兩年的時間,卻是解決不了現在的問題。兩人只在一處不停商議。到得晚上,阿二來請億羅到高肅帳中,卻見高肅、斛律光都在座,高肅只望了她問道:“上次你給我瞧的火藥我跟二師父說了,你共有多少?”
億羅便知他要用於戰事,雖如今是北齊與北周之戰,她又是北周名將獨孤信之女,但她本來天性便甚淡漠,國家之事更不放在心上,只願幫助高肅,便道:“那邊山裡盡有煉製火藥的石塊材料,若有丹爐器具,煉製不是難事。”
高肅聽了便問:“要人要物都沒問題,煉足五百斤要多長時間?”
億羅見他趕時間,只道他是急著成親,便是心裡難過,強自忍了,只淡然道:“給我兩百人,一月之內可成,絕耽誤不了你的大事。”斛律光、高肅不知億羅此時心情和話中之意,在他們看來仗事自然是大事,聞言便是雙雙心喜,只是斛律光老成,見億羅神情語氣一昧輕描淡寫,便嚴聲道:“軍中無戲言。”
億羅只是無所謂,道:“可要立下軍令狀?”
高肅對斛律光笑道:“她不僅是由吾道榮的女弟子,也是獨孤信的第六個女兒。”
斛律光聞言便是肅然起敬,請億羅坐下,道:“失禮,有獨孤信之名何用軍令狀?”
億羅坐了,亦道:“天下第一勇士,我也常聽父親提起甚為仰慕的。”
斛律光便撥了一支令箭和兩百人給億羅,讓她可以隨意領取財、物,煉製火藥。他和高肅的所有人馬均去遠處山頭割下密集的蘆葦,插到邊境平地處,一夜之間便插成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蘆葦城牆。敵軍只見突然之間面前盡是蘆葦,俱是不解,不知北齊搞的什麼名堂。斛律光放下話去,道這是北齊天生的城牆,無人可以攻破。北周軍以為真有什麼埋伏,使人悄悄去拔出幾枝,又拔去一片,除了蘆葦並無他物,方始大膽,大軍踏進,將蘆葦盡皆拔去放火燒得一片精光,大肆嘲笑譏諷北齊的‘蘆葦城牆’。盡情踐踏一番才退去。過得十餘日,邊境地上又豎起一片蘆葦,北周軍照樣衝進踐踏拔出燒光,將北齊又是嘲諷了個足。又過十餘日,北齊兵又在邊境插起一片蘆葦,北周軍仍是大軍踏進,拔出踐踏,放火燒時,突然便是蓬起一片滔天火海,便是已經埋下火藥,多數人馬來不及逃出,都被燒死燒傷。這次過後,邊境處仍是豎起飄飄搖搖,弱不禁風的蘆葦,北周軍卻從此害怕,再不敢近前一步。
齊軍折返,因得勝而歸,皇上擺宴祝賀,億羅因制火藥有功,被封了妙真仙人,也隨了高肅出席,都是高家一門和文武百官,這時候的高家一門還甚是齊全,除了少了高澄,個個在座,再加上一些文武百官便有賓客一百餘人。人人面前几上俱是山珍海味佳釀不提。皇上和美貌的李祖娥皇后上座,高洋今日穿戴倒是齊整,只是懷裡胸前鼓鼓囊囊的好像懷有身孕,也不知道是塞了什麼物事。他知億羅是由吾道榮的弟子,便向她問卦:“妙真仙人,我有多少年的天子位可坐?”
億羅不假思索回道:“三十”
高洋便是洋洋得意,面露喜色對皇后道:“你看我說的不錯,我就說我只能做十年皇帝。”
李祖娥不知他這話從何而來,便是不解,道:“妙真仙人不是說三十嗎?”
高洋雖然兇殘無度,喜怒無常,但一生對這皇后卻較為禮遇溫柔,身邊親近之人也就這一個沒有被他欺凌過,此時見她不懂,便解釋道:“你不知道他們道家講究天機不可洩露,說話含糊,這三十是指十年十月十日,三個十加起來不就是三十嗎?要不她怎麼不說三十年而只說三十?”這個瘋皇帝說出的話在其他人看起來便是十足瘋話,然而億羅聽了,卻不由露出驚異之色。
高洋又讓在座的國子監愽士為太子高殷取個字號,好讓高殷入學之用。國子監愽士邢子才思索再三,想出一個好字,便是得意,稟道:“字正道,人間正道是滄桑。”高洋一聽臉色大變,大叫一聲‘糟了’,道:“正字是一止,一代而止,我兒子難繼大統,道字是首走,太子要掉腦袋”。邢子才這下子嚇得魂不附體,慌忙趴俯地上,哆哆嗦嗦懇求重新起過字號。高洋只喟然長嘆,道:“不用了,這是天意,就是改了也枉然。”放過邢子才這倒並非嗜殺的高洋轉性了,只是既然是瘋子便自然與眾不同,讓人捉摸不透,大怒時並不見得殺人,殺人時說不定反而是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