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顏深以為然,為此一整夜都興奮著。
父親是大吳皇帝,是當今天子,自然說一不二,便是夏歡顏也不好違抗吧?
不過此事最好先告訴她,至少讓她知道是他的主意,便是她到時不高興,也怪不到父親或母后頭上。
至於他,她那樣疼他,便是生氣,大約不會生氣太久吧?
可也許,他實在是太高看自己了。
他從未想過,她肯那樣疼他,只不過是因為她早就打定主意離去了,才會對自己即將拋棄的親生骨肉心懷愧疚而已。
記得第二日的清晨,他乘著軟輿被宮人送往書房時,意外地發現夏歡顏在承運門前等著他。
正如之前擔憂的,她說要走,說要出遠門,說讓他記住她的模樣,說很快會回來看他……
他雖驚慌,又慶幸母后有先見之明。
以他當時的心智,他只知向她保證,他會待她好,永不讓人欺負她;便是她真的要走,也需等得他回來,一起用了午膳再走……他自然而然便用了緩兵之計。
等稍後母后找父皇請了旨,一旦封妃的冊寶賜下,她哪裡走得了?
那時他畢竟幼小,該怎樣的自以為是,竟會認定以她對她的疼愛,她必會等他;她也的確點頭應他了。
畢竟是捨棄親生兒子,她看起來也很傷心,清美絕豔的眼眸裡滿滿都是淚。
可她到底走了。
並且一去再不回頭,渾然不顧他從書房飛奔回來,面對著人去樓空的屋宇,以及絕望失色的父親,該是何等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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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幻想著她會回來。即便她離去,她也曾說過,她會回來,很快會回來。可她依然不曾守諾,一去十七年,再不曾回頭,甚至……連隻言片語都不曾帶給我。她大約……早就忘了她在這世上還有一個親骨肉的存在吧?”
許思顏凝望著木槿,想從她身上看到自己那個狠心生母的影子,卻只看到她難得那樣專注地望著他,黑溜溜的大眼睛裡居然蓄滿了淚。
“太子,母后沒有!母后沒有忘了你!她怎會忘了你呢?”
她吸吸鼻子,待要解釋時,許思顏猛地捏住她手腕,啞聲道:“便是沒有忘,也只是因為她拋夫棄子良心不安罷了!你以為我不知曉,她急急把你嫁過來,利用吳蜀聯姻來穩定我的太子之位,只不過是彌補她自己的歉疚罷了!當初……當初我原便不想娶你。我晝學文,夜習武,刻苦攻讀,從小便學著兢兢業業周。旋於那些各懷心機的權臣之間,為的就是讓她知道,我不會承繼她的無能和懦弱。不必依靠任何人,我早晚也能君臨天下,創繁華盛世,令萬民俯服!”
月沉沉,曾記人間行路難(四)
木槿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強忍著不出聲,反而伸出另一隻手來握住他,問道:“太子,你既然記得母后,應該還記得她身邊曾有過一隻小白猿,和一條大黃狗的吧?”
許思顏微一失神,“對,她對那兩個畜生不錯……比對我好!她離開時一個從人沒帶,卻帶走了小白猿。舒虺璩丣父皇從來只替她著想,聽說她跟蕭尋去了蜀國,後來把留下的那隻大黃狗也送過去了!”
木槿道:“我出世晚,對那條大黃狗沒印象,據說在我兩三歲時便老死了。但我記得那隻小白猿……那時已經是老白猿了。據說那白猿很靈巧,但我記事起,它已經老得爬樹都爬不動了,再後來就病了。我父皇說,以白猿的年齡來說,它已經老得快成精了,這病是好不了的。可母后還是救它,用盡世間的良藥去救它。可半年後,它還是死了。死的時候,母后哭得很傷心,幾天都吃不下東西。”
許思顏將她臂腕捏得更緊,如潭黑眸似澱了淺淡煙氣,“她對畜生倒是有情有義!”
木槿凝視著他,唇角彎出柔和的弧,黑眼睛裡有瀲灩水光浮動,“母后年輕時和我父皇,還有吳國的父皇究竟有著怎樣的糾葛,我並不清楚,但那次白猿死時,我倒是聽她說了一些往事。嫦”
許思顏不由問道:“什麼往事?”
木槿道:“母后說,白猿跟了她很多年,不僅幫過她很多忙,而且救過她和她的孩子的性命。”
許思顏眯了眯眼燃。
木槿瞧著他臉上被自己抓傷的地方又滲出血珠來,拿了自己的帕子為他輕輕拭了拭,才道:“聽說,當年母后只是一介侍女,身份卑微,不容於吳國,被逼遠走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