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慕容依依眸中的依依柔情便化作蛇信般的眼神,無聲地撲向木槿。
蘇亦珊則在一旁賞著絲帕上的刺繡,神色淡淡的,彷彿根本沒留意到眾人各異的眼神。
木槿已站起身笑道:“兒臣於茶道一向不大懂,倒是皇上愛喝茶,到哪裡茶盞都不離手。瑤光宮裡的好茶都是為皇上備著的,也不知有沒有這種。既然母后認為好喝,想來必定是極好的,兒臣倒要叨擾一盞,也學著品品茶,日後才能更好侍奉皇上呢!”
慕容雪眉目愈見溫和,“槿兒果然賢惠!”
木槿微微一笑,卻覺側前方有一道微微憂慮的眼神投來,忙抬眸捕捉時,正見蕭以靖垂下頭去,把玩手中一枚雙魚玉佩。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
一時桑夏等去碧池亭預備烹茶,其他人先在左近賞著夏日景緻。
木槿不放心許思顏,先去找守在宮門外的顧湃等,問道:“排骨,可聽說皇上為著什麼事匆忙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顧湃道:“織布剛已經去打聽過一回了,聽說雍王犯了倔脾氣,跪在涵元殿不肯起身。雍王大約吃了不少苦,人都瘦得脫了形,兩人說了陣子話,皇上便跟他出宮了!至於為著什麼事兒,織布閒不住,又去纏著王達問了,不過這事兒估計很難問出來。”
王達也不過正當壯年,如今在許思顏跟前的地位,一如李隨在先帝跟前。這樣的人必定口緊心細,若非織布是木槿心腹,時常在一處廝混,只怕連一個字也休想問出來。
但木槿此時已經因那聽到的訊息詫異了,“雍王瘦得脫了形?廣平侯父子再怎麼厲害,也不敢明著對他怎樣吧?”
顧湃道:“這個便不清楚了!按理皇上安排得還算周全,雍王自己也非泛泛之輩,不至於吃太大虧才對。”
木槿納悶,料得只有等許思顏回來後才能問清楚,只得囑咐顧湃且在德壽宮外候著,自己帶著明姑姑先在左近散散步。
既然太后那樣說了,若不留下來喝盞茶,也未必太不給她顏面。
正值盛夏,本該極熱的天氣,好在德壽宮旁邊有一小池,有水流與太掖池相通,此時荷花正綻,蓮香四溢,四面又植著垂柳。柳蔭加上越水而來的習習清風,倒也不致讓人覺得太熱,行來倒還舒適。
但此處畢竟只是太后太妃們靜心休養之處,格局甚小,一眼能從
池水這邊清晰地看到另一邊,縱然旁邊植再多的名花異草,也少了幾分蘊藉深婉的意趣。
見前方臨邛王夫妻正與慕容依依說著什麼,木槿皺了皺眉,遂轉身走向另一邊。
因著慕容家的強大背景,慕容依依雖比尋常宮妃自由,但也不是時時刻刻能與父母見面,自然會有說不盡的私房話,——或許還有訴不盡的滿腹委屈。木槿三番兩次被慕容氏算計,對這家人實在是沒什麼好感,也懶得搭理招呼。
明姑姑卻悄悄啐了一口,“這賤人真能裝!一天到晚嬌滴滴的給誰看!”
木槿搖著團扇,漫不經心道:“誰愛看看去!只要皇上懶得看,白天嬌滴滴,晚上就得淚滴滴了!”
明姑姑頓時笑噴。
正說笑時,那邊迎面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宮女嬉笑而來,前面的小宮女手中持了兩朵木槿花,卻是奪目的深紅色,且是罕見的重瓣花朵,竟如牡丹般華貴豔麗;後面那位顯然也看到了那木槿,正追逐著試圖從她手中搶奪過來。
兩人奔得急了,一時不防,差點撞上木槿。
木槿皺眉閃到一邊,明姑姑已喝道:“今日滿宮都是貴人,你們瞎跑什麼?”
小宮女嚇得木槿花跌落於地,連連跪地磕頭:“奴婢剛剛入宮,不識禮數,求二位貴人恕罪!求二位貴人恕罪!”
木槿見她們連自己都不認得,便知的確是初入宮的小宮女,反放下心來,溫和道:“沒事兒,以後多跟嬤嬤們學規矩,別這般鹵莽便成。”
小宮女相互扶持著站起身來,身體尚哆嗦著,卻不忘一人一朵將那跌落地上的木槿花撿起。
木槿更覺這些未經風雨的小宮女天真爛漫,遂微笑問道:“這木槿哪裡摘的?”
小宮女茫然看著手中花朵,說道:“木槿?這……這個聽說叫舜花,不叫木槿。”
明姑姑已聽得笑起來,“舜花,可不就是木槿的別名嗎?”
木槿笑道:“尋常人只知木槿,何嘗知道舜花了?也許覺得木槿就該是尋常所見的單調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