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陌少麵皮抽了抽:“不會。你出去。”
深衣撇撇嘴,這陌少還真固執。自己都豁出去了,他這是在矜持麼?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那床恰與輪椅等高,陌少一點點挪坐上輪椅,單手握著自己的腿,放了下來。
就好像,那兩條腿根本就是身上多餘的物事。
淡漠著臉色,薄唇緊抿,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一切。
這樣情景,竟是十分淒涼。
湖心苑“回”字形兩層房間,外二十四間,內十二間。陌少住在外層面北的一間房中。徐嬤嬤指給深衣的居處,緊鄰陌少。
深衣行到內層,見房門僅以一二三四為號,忖度了下,找到第十間推門進去,濃郁藥味撲面而來。十二組七星斗櫃並排擺放,佔滿了整整三面牆。數百小抽屜上紅紙黑字寫著藥名,井然有序。
深衣輕輕一嘆。這湖心苑中什麼都沒有,卻有這麼大的藥櫥。陌少自失蹤以來,究竟都吃了怎樣的苦?
曬乾的香艾葉泡入水中,香氣馥郁撲鼻。但這香味和陌少身上的氣味並不一樣,陌少身上的艾香,似乎更苦一些。
誒,不知道他只有一隻手能用,要怎麼洗澡呢?
……非禮勿想。
忽然又想起他的名字。莫家到這一輩,祧字為“雲”:蕭夫人之子莫雲蓀,連姨娘之子莫雲蘅,秋姨娘之女莫雲蘇。獨獨他單名“陌”,雙字“歸塵”,不但沒有用“雲”字,反而都有虛無零落之意。
這在莫家這種講究名諱的地方,這樣的名字很是奇怪。
便是莫七伯這種異類,也無法脫離族規的束縛。他喜歡別人叫他“莫飛飛”,然而正式的名帖上還是四平八穩的“莫世靖”。
陌少這名字,難道和他那不知道是誰的孃親有關?
陌少“酷肖其母”,那麼他的孃親一定很美很美罷……
深衣洗著洗著,突然想起一事,大叫不妙。扯過衣裳翻出船圖,一開啟,哀號一聲,垂頭在桶壁上撞了三撞。
悲催大發了……
那船圖為細如毛髮的墨線筆所畫,極其精細繁複。被狗血一浸,全數模糊開來。
這是爹孃耗時年餘,博取歐羅巴諸國航船之所長,設計出來的一艘巨型海上戰船,首次嘗試以鐵取代木料,集合有多種口徑的火器,船堅炮利,威力更甚佛郎機、荷蘭等海上霸主之戰船。
這樣的戰船,只有內庫的軍火廠和寶船廠可以製造。稍有毫釐之差,便會謬以千里,現在她手中的船圖,於工匠而言,幾乎是一幅廢圖。
只能……自己憑記憶再畫……
莫七伯評價:朱小尾巴有三寶——輕功、製圖、燒菜好。
這圖原本就出自她手,印在她腦子裡。
她在琉球有一間專門的製圖房,京城裡還得重新找稱手的矩尺、圓規、墨線筆等種種工具,恐怕畫起來要多費些工夫。
又得在中原多盤桓些時日了。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白日裡一通折騰,深衣沾床就著。一夜裡沉沉浮浮,魘在了光怪陸離的夢裡。
“朱深衣!”
“小懶蹄子!起來!”
身下的床單突然動了,深衣“呯”地一聲,掉在了冰涼的石板地上。
揉著被撞悶的額頭,深衣餳著眼兒,迷迷濛濛看到面前一雙水藍綢緞鞋子,在清晨淡青色的熹光中,沾著些露水。
戒尺重重地抽在了臉上。
她還沒醒透,這一下捱得紮紮實實,七葷八素。
陌生的床,陌生的地面,陌生的床單被子。
深衣這才想起來,她是在中原,京城,靖國府,一剎海,湖心苑。她的身份,是靖國府大少爺莫陌的通房丫頭。
“臭丫頭!這都快卯時了,還睡得像頭豬似的!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像你這麼懶的!”
“聽黑三白四說,你昨兒擅自出了府?小賤蹄子,吃了豹子膽了不是?老身說的話,都當耳邊風?!”
徐嬤嬤的戒尺暴雨似的落了下來,深衣只穿了件輕薄羅織裡衣,尺尺都打在肉上,生疼。
“別忘了你籤的終身生死契,生是陌少的人,死是陌少的鬼,今生今世,不得離開陌少一步!陌少活著,你便活著;陌少死了,你陪葬!再敢離開湖心苑,就不是老身教訓你,等你嚐到了家法的滋味,就知道老實了!”
深衣初時還忍氣吞聲地讓徐嬤嬤打,不想露餡。一聽“家法”二字,怒火蹭蹭蹭上頭,反手一抄,拗斷了徐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