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紗窗外漸漸透進了一絲微光。
看著窗外的微光,白齊似乎鬆了口氣,他披上衣服,緩緩的溜下了床。
拉開房門,母親正抱著一摞柴火從院子裡走進堂屋,她擔心的看了白齊一眼,強笑著說道:“起來了,怎麼不多睡會?”
白齊木然的搖了搖頭。
母親又強笑道:“不想睡就算了,媽去給你做早飯,你坐一會。”
白齊搖了搖頭,抬頭看了一眼門外微弱的天光,又點了點頭。
母親抱著柴禾向廚房走去,低頭的瞬間,她的眼中已經閃著淚花,兒子的憔悴讓她心如刀割。
父親蹲在門口,抽著煙,他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微微嘆息一聲,又沉默了下去。
白齊剛剛回來時,父母看著他憔悴的樣子,詢問他到底怎麼了,他用丟了工作的藉口搪塞了過去。
他不敢將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訴家人,怕給他們帶去災禍,自從發生了這件事情,他就再也不是個無神論者了。
白齊走出堂屋,在屋簷下一個長凳上坐了下來,他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院子外面一條通向山坡的小路,在那條小路的盡頭就是李家老宅。
父親看著白齊赤紅的雙目,臉上不住變換的複雜神情,心中不由產生了一絲莫名的寒意。
父親抽完最後一口煙,將菸屁股狠狠丟掉,轉身走進了屋子。
他來到廚房,對母親說道:“我看齊娃情況不對,不像是病了,我想去趟下坪村,請白老先生來看看。”
聽了父親的話,母親的眼淚頓時滾滾而下。
白老先生是方圓百里內最有名的陰陽先生。
在山裡人的觀念裡,撞邪、打鬼,是比生病可怕十倍的事情。
父親看了母親一眼,動了動嘴唇,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出來,重重的嘆息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父親回到臥室,換了一件新一些的外套,從抽屜裡拿了些錢,又爬上閣樓,取下一大塊臘肉,用一根木棒挑著,抗在了肩膀上,走出了堂屋。
父親看了一眼呆呆的坐在長凳上,死死的盯著院子外面,似乎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兒子一眼,又重重的嘆息一聲,跺腳轉身走出了院子,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昏暗中。
太陽終於從遠處的山頭探了出來,金色的晨光很快灑遍山村。
白齊突然站了起來,向著院子外走去。
一直留意著兒子動靜的母親趕忙跑了出來,向著他喊道:“齊娃,飯馬上就好了,你幹啥去?”
白齊卻衝耳不聞,徑直向著山坡上走去。
不放心的母親趕忙跑回廚房,退了柴火,又跑出了院子,跟在兒子身後。
白齊家院子前面這條山路,是通向李家老宅的唯一的道路,小時候他不知道多少次順著這條路去找李安東。
七八年前,李家因為嫌老宅太偏僻,在村中大路邊新批了宅基地,蓋了新宅。
因為年輕人大都出去打工,村裡人口一直減少,李家老宅就一直荒廢在那裡。
自從李家人搬離,這條小路已經少有人走,路上雜草叢生。
夏日清晨,太陽剛剛探出頭來,雜草上掛滿了露水,白齊的小腿以下很快被露水溼透,但他卻似是毫無所覺。
李家老宅距離白家大約一里多路,先是一段上坡路,翻過一道土梁,那座老宅就出現在了白齊的眼前。
這座老宅位於兩座矮山所夾的一個三角形的臺地上,清晨的陽光正好被東面的矮山擋住,拉出長長的陰影,將破舊的泥胚瓦房籠罩在其中。
清晨的陽光給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明晃晃的金光,這金光更將陰影中老宅襯托的陰森可怖。
看著眼前的情景,渾渾噩噩的白齊突然被脊背上竄起的一股涼氣驚醒。
清醒過來的白齊頓時猶豫了,他愣愣的看了老宅和矮山,決定等一會,等到陽光照耀老宅時,再過去。
白齊的母親跟著白齊爬上了土梁,看著兒子如同盯著仇人般,死死的盯著一座老屋,不由被恐懼扼住了心臟,但她卻不肯離去,只是輕聲的呼喚著兒子的名字,但白齊眼裡只有那座老屋。
清晨的陽光升起的速度很快,短短十幾分鍾之後,矮山的陰影已經後退到了老宅旁邊,一縷金色的陽光給這幢灰色的舊屋掛上了一絲色彩。
白齊正要抬腳的時候,一陣大風颳過,天空中飄來一朵烏雲,將太陽再次遮住。
看著再次陷入陰影的老宅,白齊發出了帶著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