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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動他了。”麻臉聲音有些清冷。
赫連澤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看他。
麻臉神情有些不忍,他抬起頭,閉了閉眼睛,“他被重箭刺穿肺腑,心脈斷決,再無可救!”
赫連澤愣愣盯著臉色慘白下去的趙奇,閉上眼睛。他半跪在春日曠野之上,在瑟瑟涼風裡,臉色蒼白,凝定如玉石雕像。
在離他不遠,無人在意的亂草堆中,半扭著身子的麻臉,手指無聲無息地探入身側一捧草。他五指纖細,卻如同運了千斤的力道,每一下,都深深摳進草根深處。齊平漂亮的貝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染滿汙泥,黑漆漆的,沾染上了血色。
他將懷裡的那截東西,小心地塞了進去。在塞進去的那一刻,他將半截斷掉的簪子捋在了掌心。將那堅硬而冰涼的東西死死握在掌心,他也半跪著,凝望著前方跪著不動的赫連澤的背影。
淚光,一閃。
……
趙奇的鮮血,蔓延不到殺手的心中,他的鮮血,只會靜靜浸潤在黑色的泥土裡,在這山間呼嘯而過的山風中,化作靜默,然後變成一道傷,永遠的滾燙在赫連澤和麻臉的心頭。
他的血溫暖不了殺手的冷情,也阻止不住來人的鐵血。
前方的鐵蹄已經等不及進來,馬嘶長響,悉簌簌的腳步聲也在不斷的逼近。在他們身後,黑衣人看著赫連澤抱著倒下的趙奇有一瞬停滯,不過,那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刀劍寒光凝起,天邊的日頭,再也沒有一絲的熱度。
赫連澤漠然看著眼前金鐵,出手,快!準!狠!他的熱血在沸騰!他的殺伐之心在覺醒!
麻臉一個人慢慢從亂草堆中站起,看著眼前金鐵相交畫面,他一動不動。最近黑衣人離他只有短短一臂之距,但是他依舊安然地站著。他恍若隱形了一般,在黑衣人的眼中看不見他的存在。
麻臉的眉頭漸漸凝起,眼底暗色漸凝。聽著越來越近的窸窣聲,看著漸漸脫力卻依舊要死死護住趙奇的赫連澤,麻臉的心狠狠一揪。
只見他陡然抬頭,目光如同沙漠中的孤狼,帶著狠戾,緊緊地盯著某一個角落,聲音暗啞,帶著厲烈寒意,“你出來!我知道是你!不要逼我恨你!”
一邊殺伐四起,一邊寂寂無聲。麻臉看見寂寂無聲處,鬱郁枝葉有一瞬輕搖。
他咬牙,站起身便往那邊走去,“你有本事躲我一輩子嗎!你若不出來,我就自己跑出去。萬千鐵蹄,我就不信你還不出來!”
“唉……”風中有一聲輕嘆,“你這又是何苦。”麻臉頭頂樹枝一晃,無邪一臉無奈地看著他,眼中帶著憐惜,還帶著一絲他看不懂的情緒。
“就他!”麻臉咬著牙,看著無邪目光堅定。
無邪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只見他抱胸靠著樹幹,唇角揚起輕笑,帶著嘲弄,“他就這麼重要?重要到你可以不顧性命?重要到你可以用命來換?”
麻臉壓下心中的怪異感,看著無邪語氣有些微涼,“他很重要!”他看著無邪,眼中帶著淡淡祈求,“幫我救他,至少,你不要再插手。”
“我為什麼要幫他?”無邪垂了眼,“他不過是我的一樁交易!”
麻臉聞言,突然安靜下來。他看著無邪,怔怔半晌,然後緩緩轉身,“你說得對!你沒有救他的理由。你不救,我救!兩身一命,生死同歸!”
天際蒼茫,麻臉有些肥碩的身子在此刻筆挺。莽莽山林間,他遺世獨立,清冷而去。無邪心中狠狠一痛,眼中是麻臉看不見的情緒。
“你可知道,當年滅你滿門的是誰?”無邪的聲音有些冷,清清涼涼如山間陡然而起的涼風,帶著沁骨寒意,“是他!是他的家門!是皇室!是太后一干!”
麻臉的腳步一頓,呼吸驀然緊促。無邪的話很輕,很輕,輕的如同柳絮拂過心頭,卻又像是一計重拳,狠狠地砸在他的心頭。麻臉的腳步有些踉蹌,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轉身,“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帶著不確定,帶著懇求。他希望無邪說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個玩笑,是一個阻止他前進的藉口。但是,不是。結果註定要讓他失望。
“我說,”無邪靜靜看著他,“他和你之間,有仇深似海,有性命數百,有著血與火燃燒出來的鴻溝天塹,今生難越!”
作者有話要說:
☆、千里孤墳培新土
這一刻,山間的風獵獵呼嘯,捲起他的頭髮在風中狂舞。
這一刻,林間刀光爍爍揮動,砸進他的心頭似百孔千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