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自己千萬要多留神。我聽說萬歲爺那兒你還在照應著?宮務裡頭瑣碎的事兒多,你這麼兩頭忙不是辦法,別操勞過頭委屈了孩子。我瞧著,主子跟前都是太監,這也不成事。往上數,哪朝哪代不用宮女的?女孩家心思比太監們縝密,司衾司帳就罷了,茶水上少不得要個人。我記得以前有個叫慧秀的,主子使過一陣子。用生不如用熟,還是打發她去吧,你也歇歇手。”
皇后是賢后,怎麼能不面面俱到?她先前促成皇帝和素以,是瞧他們有真感情。如今素以充了後宮,又懷了孩子,皇帝終究不是尋常人,愛歸愛,總不見得要為她守貞。宮裡這麼多女人,哪個不是眼巴巴的等著他臨幸?就她來說,她也希望多些阿哥公主,多子多孫多福氣,這是老輩兒裡傳下來的說法。皇帝要為素以好,就不該把她頂在槍頭子上。像密貴妃和靜嬪這樣的人,後宮誰知道還有多少?有句話叫強極必辱,那麼多人忌恨著,總有一天還得出事。
素以不是傻子,皇后這麼說,只差沒有明著告訴她不能獨擅專房了,叫她怎麼應對呢?皇后是髮妻,人家都有容人的雅量,自己怎麼不能有?既然跟了皇帝做了小,就該做好隨時分享的準備。她勉強擠了個笑容,“主子說得是,我本來就有這個打算。近來忘性大,想好了要和您說的,一轉頭就忘了。”
皇后比較滿意,“這樣方好,佛家說圓融,能在宮裡做到這一點,這就是你處世的氣度。”
淑妃一直在邊上聽著,談話內容不與她有什麼相干,只不過想起靜嬪那個案子來,問皇后,“都過去七八天了,延禧宮裡的事兒怎麼說?”
皇后擱下茶盞道,“密貴妃的宮女叫慎刑司拿起來了,問話她不願意回答,據說是上了捋指,疼不過了才招供的。那天靜嬪上古華軒去,密貴妃就猜著是怎麼個結局了。料著也是破罐子破摔,先下手把上回用剩的藥倒進了茶水裡。靜嬪幹那種事遭天譴,最後自己也死在這上頭,可不是天理迴圈麼!”
淑妃嘖嘖興嘆,“這兩位心腸也忒毒了,好好的阿哥爺,連著毀了兩個。主子真好性兒,依著我,千刀萬剮了才解恨呢!”
皇后一笑,“天家的臉面總要顧的,傳出去,叫人說治家不嚴麼?發配了賀氏一門也沒張揚,著大理寺悄悄的查辦,宅子一封完事,老百姓知道多少?至於和家,老子娘在雲貴的,離京城十萬八千里,說牽扯,一道旨就能要了他的命。萬歲爺不動聲色,還是瞧著和總督能辦差。良將難得嘛,再說事到如今,遷怒也無濟於事了。”
座上兩個人頻頻點頭,又頻頻搖頭,一時真說不清是個什麼感想。
皇后轉過臉去看窗外,福缸裡的石榴樹發了新芽,一片片細小的葉子在風裡簌簌搖擺。多好的春日啊!天高雲淡,可惜密貴妃再也看不到了。她們之間的戰爭僵持了好多年,最終是以這樣的結果告終,讓人難免心生感慨。要是密貴妃還在,自己大約會控制不住得意,送她一句“何苦來哉”。她乾的這些事斷送了連她兒子在內的三位阿哥,不過這樣也好,剩下的大阿哥二阿哥資質平平,難堪大任。兒子成不成就,說到底也要瞧著親孃怎麼樣。有人說歹窯出好磚,話沒錯,不過再好的磚也還是磚,做不成太和殿上的琉璃瓦。她含笑看素以,倒真有千珍萬重的意思。她拿她的生辰八字叫欽天監批過,說她宜男,是上上大吉的好命格。如今就等著了……天曉得她多想要個孩子,簡直有點成痴似的。沒有愛情已經夠可悲了,她不奢求什麼,只想要個孩子做做伴而已。
西洋鐘敲了九下,噹噹的聲響映在腦仁兒上。宮裡午膳時候早,淑妃是懶懶的性子,站起說要告退了,“回去躺會子才用得下飯。”
素以也蹲了安,打算跟她一道走。出門披上斗篷下臺階,才走了幾步,一抬頭迎面遇上了小公爺。
小公爺穿了件佛頭青素面杭綢春袍,沒配馬褂。三個月沒見黑了,衣裳是圓領,脖子光溜溜露在外頭,看上去像塊炭。淑妃喲了聲,“小公爺您吉祥啊,怎麼成了這模樣?”
小公爺吸溜著鼻子回了個禮,“我跟人去了趟草原,熬的。”說著上下看素以,視線停在她小腹上,“這是……有了?”
素以遮掩了下,這位爺可真夠直白的,有沒有的也不帶這麼問的吧!不過出於禮貌,再加上他和素淨的婚約,算是自己人,也不那麼忌諱,還真噯了聲,“有了。”
小公爺本來想發表一下“萬歲爺日夜操勞可歌可泣”之類的言論,後來想想作罷了。這麼說連帶著素以一塊兒調侃了,話就變得沒意思了。他又偷著瞄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心裡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