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心中隱隱的懼怕才會讓她在期盼回京的同時,卻還要做夢。
阮夢華終於知道她在六歲那年出了什麼事,她這一身的病痛又是從何而來,大概那根會動的金針便是讓她心口疼痛的根源。今日她的無意之行,竟遇上這樣的事,天意嗎?幼年時是誰抓了自己來?她還不曾全部想起,但一定是宮裡的人,那人話語狂亂無比,似乎恨極了自己的母親,除了宮中嬪妃,又會是誰?
不知過去了多久,再沒有一點聲息,天地間彷彿只餘下她一個人,她被遺忘在這個地方,再也出去不了嗎?想到這裡,她顫抖著站起身,推開另一扇門,抓了明珠照路,且不管會通向哪裡,她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了,哪怕通向閻羅殿,約摸走了一柱香的時間,突然頭頂有光亮射下來,原來頂上石頭向外穿著許多孔洞,再走幾步,還能聞到一股花草泥土香味,最後竟斜斜地穿進一片竹林,她終於再見青天。
吳宮花草埋幽徑(三)
阮夢華走錯了不要緊,玉漱閣外等著的宮人卻慌了神,只聽說夢華小姐另行離開,卻不知去了何處,正沒了主意時,沉玉終於趕到玉漱閣,一聽便知自家小姐又不知走到哪兒去了,也不驚慌,一面吩咐人去請懷姑姑,一面又安排人從另一道門的方向尋找。
這會兒誰也不敢拿此事去驚動仁帝與風華夫人,懷姑姑不知因何事耽擱,大半日方才出現,她先是將帶夢華小姐來的那個宮人拘來問了一遍,實在問不出什麼,只得道:“老奴原就好心,不想夢華小姐竟會走岔,沉玉此番做得很好,咱們只能先找一找,指不定是夢華小姐瞧哪處景緻尚好流連忘返,我與你回紫星殿等著便是。”
等到仁帝與風華夫人午後歇息了一陣醒來,喚二姐妹同去見駕,才知阮夢華在子夜宮裡走迷了路,聞之先是一驚,後是一樂,均想起幼年夢華頭回進宮便跑得沒影之事,深宮守衛安全,料不會有什麼意外,只是心中擔心她獨自一人不知要走到幾時,便發動宮人四處尋找。
直到入夜時分,宮人才來回稟說是夢華小姐自個兒回來了,安然無恙,確實是走迷了路,現下身子疲乏,已歇息下了。
今日是風華夫人的生辰,午間只是家宴,仁帝早已安排下去,宮中宴慶,有歌舞可賞,美酒佳餚齊備,宮中各處還皆有封賞。風華夫人已換了身海棠雲裳,幾色紗絹罩在外層,更襯得姿容豔麗,加之才剛與仁帝和好,心情大好,聞得女兒已然回來,放了心又嗔道:“陛下,這可怨不得夢華,若是她從小長在宮中,哪裡會在自己家中生疏迷路,說到底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對不住她。”
仁帝無奈笑道:“這麼說我也有不是了,眼下才正是要好好補償,受封一事我已定下,讓咱們的夢華真正成為我子夜國的公主,這子夜宮便是她的家,往後時間長了,她自然會慢慢熟悉。”
“多謝陛下!”
風華夫人心中另有思量,從前她不願入宮是為了一口氣,如今年華漸漸老去,慢慢覺得總在宮外非長久之計。夢華回宮後,她也會長住宮中,再不與陛下分離,也省得再出年前那樣的事。
一個女人,怎麼可能輕易的就走到任人百般指點這一步,她逃離過,抱怨過,猶豫過也恨過,最終還是倔強著屈服,世人說了她沒做的事,她偏要做一做,看誰過得更好些。年復一年,她從初時的一切隨心,任性灑脫到今日漸多埋怨和後悔,全都在那死去女官的親人伺機衝到她面前怒罵的一刻,全部湧上心頭。
人,不是她殺的,她根本不屑去做這種事,皇上喜歡誰那是他的事,後宮嬪妃那麼,她若是有此毒心,還不得把她們全部除去?為何偏要跟一個小小女官為難。
但那家人惡毒的詛咒卻刻在她的心上,或許這些年不經意中她已結怨太多,若是後半生沒有個好下場,又該如何自處?
慶宴不光請了宮中各處,還特意接了阮、邵兩家交好的眷親,子夜宮中的嬪妃再厭惡這個搶盡風頭的女人,但總有人願意來捧場,打扮得花枝招展來露個臉,說不定皇上偶爾會想到她們,否則說不得便如前些日子被奪去封號的那幾個妃子一般,落個淒涼下場。
面對著一派喜慶氣氛,阮如月一逕沉默,啜著特意為她換上的湯水默默坐在一旁。她並非在擔心阮夢華,而是在心中不住揣摩自家夫君的心思,午後她淺眠之時,他去了何處?聽佩玉講,夫君並沒有呆在歇息的宮殿,好半日才從外頭回來,一臉失魂落魄,象是遇上什麼難事。
他該不會趁此時機去見阮夢華了吧?猜忌如同一隻小手輕輕地揪著她的心,暗暗的疼痛不適瀰漫了周身。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