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夫人聞言立即讓宮人送她回房歇息,又請了御醫過來,一時間眾人忙亂不已,風華夫人更是拋下仁帝與慶宴上的諸人跟去探看,阮如月暗自欣慰,母親到底還是在意她的。
紫星殿裡靜若無聲,沉玉瞧著地上被砸得變了形的妝鏡駭然不語,不止是妝鏡,夢華小姐入夜歸來之後,將屋中一切發亮的物件全砸了個稀爛,之後象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什麼話也沒說便進了內殿,將一干奴僕晾在外頭。
這是怎麼了?小姐因何暴怒至此?任沉玉平日再敢說話,小姐性子有多和善,也不敢在此時仗著自己與小姐一同長大的情份造次,連連搖手阻止宮人清理這些東西,怕發出的聲響惹小姐脾氣再上來,她們誰也擔待不了。
誰都知今夜宮中慶宴,可是皇上卻與風華夫人未等慶宴結束又一同來探望阮夢華,看到這滿地狼藉皆是一愣,風華夫人失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沉玉伏在地上顫著身子回道:“小姐……小姐回來時……”
“你這奴才!你家小姐在宮裡迷路時你在哪裡?定是你護主不力,只顧著自己安樂,當真是沒有一點規矩了!我記得上回就是你私毀花根,那時沒治了你真是錯著!”她想到上回的事,氣得身子發抖,怎會由著這般不稱心的奴才在夢華身邊。
“夫人不必動怒,不若將她交給老奴,這等劣奴當好好管教才是。”
沉玉聽出竟是懷姑姑的聲音,抬頭正好與她陰狠的眼神撞個正著,啊呀一怕驚呼,低泣著任人架起胳膊。
正在此時,“嘩啦”一聲,卻是阮夢華從裡同出來,大力揮開珠簾發出一陣脆響。
她啞著聲道:“母親莫要怪她,要怪就怪女兒好了。”
說罷眼淚珠子成串掉落下來,她頭髮蓬亂,眼眶發紅,風華夫人上前要攬她入懷,卻被她抗拒一般避過,又聽她悶聲道:“是夢華貪玩,在宮中亂走,讓陛下與母親擔憂,與他人無關。”
風華夫人一笑:“傻女兒,誰也沒有怪你,只是看沉玉不用心服侍你……”
“要母親費心了。”她急急避開眼光,卻正好看到仁帝,避無可避只得恭謹地行下禮:“見過陛下,我本想著明日再去謝罪的,誰知還是驚動陛下來此,夢華心中著實不安。”
仁帝與風華夫人對視一眼,不懂她今夜為何格外客氣,從前並非如此啊。當下只得扶她起來,溫言相慰,提及適才耽擱之事,阮夢華連道明日一併去向阿姊姊夫陪罪,不想她遲歸竟要這許多人費心。
風華夫人只覺她有些不對勁,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略想了想忽然醒悟過來:“莫非夢華是為了我們來晚了心中不快,真是小孩兒家心性,連這個也爭,你可是咱們子夜國的公主,論起來誰也不及你的尊貴呢。”
她爭了嘛?對於母親的誤解,阮夢華根本沒有心思去辯解,只在心中祈禱眼前這兩人快快離去,她已砸了房中的鏡子,便是不想再想及自己今日看到的那一幕。可他們卻雙雙來到自己的面前……
她搖搖頭說不出話來,目光迴避著儘量不看向母親,好在前殿慶宴未曾結束,他們不曾久留,待看著眾人將殿中清掃乾淨,又交待了宮人盡心盡力服侍之後,風華夫人才隨仁帝離開。
詩詞話本中對於男女情事著墨最多卻也最是隱晦,阮夢華知道天是藍的地是綠的,世間之人莫不是父母生養,至於如何生養出來的,那便是她成親之後才能知道的隱秘之事,未出閣的女子想想都要臉紅上半天。
她卻只能慘白著臉不住命自己別想別想,天地萬物生長自有其意,飛禽走獸莫不有其繁衍的道理……她決心要儘快忘記那件不堪入目的事,極力提醒自己眼前的不是別人,是她的父,她的母,可她做不到,快要撐不住了,這樣下去她如何以在宮中長住?
最最讓她心如死灰的便是那隱約的記憶中的金針,到底是什麼?心頭血若被吸乾,她還能活嗎?想到這兒她不禁撫上心口,早前她心口疼痛,是否性命危急?怪不得,怪不得雲瀾從不說她是何病症,料想不是好事。
死生一度人皆有(一)
沉玉一早便候在殿外等著服侍小姐起身,看到牆縫中一塊亮晶晶的東西,捏起來才發現是片頭飾碎片,她沉思了好一會兒,卻想不出來小姐昨日究竟受了何種刺激,意會有那樣瘋狂的舉動,連鏡臺都要砸爛才罷休。
“沉玉姑娘在想什麼?”
她受了一驚,回身看到懷姑姑悄沒聲息地站在自己身後,趕緊低下身子:“您來了?”
懷姑姑扯了扯嘴角算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