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既有對他早年偏袒劉海珠,對他處置不公的不滿,又有這次對趙與嘉被人陷害的悲痛,兩者疊加,饒是劉海月再能隱忍,也要爆發出來。
所以趙容熙非但沒有覺得她恃寵而驕,反而更加愧疚。
確實,當年在劉海珠和於淑妃聯合汙衊劉海月與侍衛有染的時候,他出於私心,並沒有處置她們,只是大事化小,給予兩人禁足的處罰,而這種處罰在一段時間之後也就解除了,根本不痛不癢,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縱容,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今日這樣,劉海珠陷害趙與嘉染病不成,還跑到建章宮來行刺劉海月,這可是她的嫡親堂妹!
想及此,趙容熙暗歎一聲,柔聲道:“先換身衣服吧?”
劉海月淡淡道:“姐姐意欲行刺,妾不得已將她綁了起來,具體發落還要請陛下定奪,讓姐姐等久了也不好。”
趙容熙道:“你想如何處置她?”
劉海月心中冷笑,卻不上當:“那就看陛下想要什麼樣的結果了。”
趙容熙道:“怎麼說?”
劉海月道:“謀害皇*妃,單是這兩項罪名,也足以將她處以極刑,我自問天地良心,並無一處對不住她,奈何人心不足,只因她自己沒了兒子,便也要我嚐嚐這失子的滋味,此等惡毒心腸,便是放眼天下也聞所未聞,更勿論她還是我的嫡親堂姐!陛下九五之尊,天下至貴,若是憐她愛她,不忍以國法宮規處之,便是饒恕了她,妾也無話可說。”
趙容熙被她字字句句看似平淡,實則暗藏鋒芒的話刺得無言以對,半晌苦笑道:“月兒不必如此,朕幾時說過不忍處置她了?”
劉海月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陛下也不必瞞我了。誰不知道陛下最是心軟念舊,何況劉海珠跟隨陛下多年,誕育一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是我對這堂姐已經徹底絕望,竟連一絲一毫的親情都念不起來。當初她若顧念親情,便不會對我下手,更不會對嘉兒下手,縱然我的存在妨礙了她,那麼嘉兒又何辜?我早已與陛下說過,我與嘉兒都沒有當皇帝的野心,我也只希望嘉兒平平安安當個逍遙王爺,只可惜我這番良苦用心,她竟不相信!”
末了,她幽幽道:“若是方才我反應慢一些,沒來得及躲開,那麼現在就不是坐在這裡跟你說話,而是躺在床上聽您給我念悼詞了。”
“別胡說!”趙容熙斥道,劉海月最後一句話終於促使他下定了決心,“這件事朕會處理的,你不要擔心。”
“陛下如何處理,妾不想過問,妾只有兩個請求,懇請陛下答應。”劉海月輕輕閉上眼,頭靠在他肩膀上。
“你說。”
“等嘉兒病癒,就讓他回宮來住吧,我很想念他。”
“好。”
“至於劉海珠,無論陛下如何處置,我以後都不想看見她了。”
“放心吧。”趙容熙一手撫著她的青絲,一手輕拍著她的背,只說了這三個字。
也許是趙與嘉的天花事件觸動了皇帝,又或許是劉海月的話起了作用,處置劉海珠的旨意很快就下來了。
昭媛劉氏,恃恩而驕,恃寵放曠,縱私慾,進讒言,謀害皇子,行刺宮妃,冒天下之大不韙,實屬十惡不赦。今革除其封號,貶為庶人,交由刑部問罪。
這裡面還有一個小文章,如果聖旨沒有加上最後那句話,那麼就算劉海珠被貶為庶人,她也依舊是宮裡的人,刑部是無權處置她的,現在有了最後那句話,那麼言下之意就是按照國法來處置,謀害皇子,行刺宮妃,以罪論處,這可不就是打入冷宮就能了結的。
在許翀的審訊下,尚宮局當初與未央宮勾結,私自把那匹沾了汙漬的雨過天青拿出來給劉海珠的女官很快招供,劉海珠謀害皇子的行為罪證確鑿,無可辯駁,刑部那邊很快就定出結果,論罪當斬立決,念在其曾誕育皇子的功勞,令賜毒酒自裁。
這份處理結果呈交御前,皇帝並沒有留中或輕判,而是直接轉發內閣,意思就是默許了。
於是三日後,在嚴平海的見證下,劉海珠被迫喝下鳩酒,倒地立斃。
一場風波就此塵埃落定。
只可憐劉海珠的父母,也就是劉海月的伯父伯母,一心抱著女兒入宮飛黃騰達的希望,甚至從小就給劉海珠灌輸這種想法,導致她入宮之後,處處算計,一心往上爬,卻沒想到頭來害人害己,反誤了卿卿性命。
事已至此,唯一不幸中的大幸就是他們與劉海月系出同宗,皇帝看在這份上,並沒有罪延家人,只是大房從此以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