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隱的也早,如今二十多年滄桑幾變,笑音容貌皆跟往昔不同。就算是公孫坤清想到了,憑他那個不喜挑爭端的性子,又拿你做了個朋友看,也不會是供你出去的。你自己嘴關卻要把嚴實了,甚麼該說甚麼不該說,這兩天便聽話些躺著睡睡醒吃,做個閒散的富家公子哥沒甚麼不好。千萬別湊甚麼熱鬧,惹了爭端上身,可是知道了沒?」
「知道了知道了。」蘇提燈斜靠在床邊,微低著頭,像是一個聽話垂訓的小孩那般乖巧。
看的薛黎陷簡直恨不得伸手拍拍他的頭,然後誇句乖真聽話,哥哥回來給你買糖吃。
當然這種念頭也就想想,他估計真做了這種事,是要被蘇善人剝皮抽筋做蠱蟲去了。
「一切事都藏好掖好,等我回來後再說。啊……等沉瑟來了也可以,不過你們要是提前走了,想辦法知會我一聲,我再去鬼市裡找你。」
蘇提燈剛才低下頭是收拾了一會心緒,他總有點失控,尤其是知道這個人同自己有點血緣關係之後。
這種關心和沉瑟那種略帶謾罵諷刺一般的關心是不一樣的。
因為……這是個親人啊……
是……這世上大概唯一還會對自己好的親人了……
他從小就想要這種關懷,渴望的不得了,可是他一直努力乖乖的,做對做好任何事情,也得不到任何誇獎。
而更別說這種家人一般的關心方式了,他一等,便苦苦等了二十六年。
若說心裡沒有感觸,那是假的,假的!
他甚至現在就開口喚他一聲哥哥,不要加姓氏,就是一句哥哥而已。
可他只是下意識的在錦被之下把雙手握拳了一遍又一遍,剋制住自己不要宣洩任何情緒。
「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儘量爭取早些回來,你可是記清楚了?別惹事,千萬別惹事,最好一直呆在屋子裡別出去,就算那公孫坤清來找你談甚麼,你也大可借身子不舒服為緣由推脫了,想去哪湊熱鬧或者看些甚麼新奇玩意,都等我……或者沉瑟回來了再說!」
「記清楚了。」蘇提燈繼續低眉順目的點頭。
薛黎陷在內心腦補了一下拍拍他頭的動作,頓覺暢快不少,這才心滿意足的踏步出去了。
直至薛黎陷走出去很久,門又被再度合上去,陽光縫隙裡激起碎塵無數之時,蘇提燈突然失神一般的伸出手去,空撈了那陽光好幾把,爾後對著滿室寂靜,小小聲,又小小聲,十分小小聲的喊了句,「哥。」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7章 卷七 ,花枝碎骨(十五)
變故來的太快。
薛黎陷前腳走了,後腳公孫家就來了幾位客人。
只不過公孫坤清因曾跟蘇提燈有過交情,所以知道他好靜,本就給他挑了個極其僻靜的院落,那幾位貴客來時喧嚷聲雖有,但蘇善人並未得聞。
也因了沉瑟和薛黎陷都不在,連鴉敷也未曾跟來,綠奴便更加憂心他家先生,幾乎寸步不離的同他在一起,也不曾出過房門,於是也未曾第一時間知曉。
及至晚上有家丁過來送食盒,綠奴一看菜品就知道得完蛋,菜雖然是好菜,味道也是極好的,但是鐵定不能符了先生的口味,可若自己去冒然借了廚房,抑或出門給先生買點他所喜歡的食料,卻都得要離開他一段時間了。
因此,小小年紀的孩童提著食盒愁容滿面的站在了門口,退回來也不是,裝作沒接到過食盒也不是。
停了大約有半柱香的光景,夜裡的涼風順著那條細細的門縫直往裡鑽,蘇提燈現在五感未失,又沒了冥蠱可依存,自然是身體素質極其糟糕,因此哪怕拿被子把自己團了又團,還是受不住這涼風掃面,猶豫了半晌,還是把眉眼和鼻口也都漏了出來,小小聲道,「綠奴,你在幹嗎?」
這一聲音量雖小,還含著幾分弱氣,卻聽得綠奴一個激靈,內心裡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連忙關了門,身量尚小的少年眨著一雙透澈的綠眼睛,嘴唇翕動了幾下,還是把心底話抖了出來,哪怕他知道,他所聽到的那個答案,可能是他十分抗拒的——
「先生,那個……」
「怎麼了?」蘇提燈換了個側躺方向,面朝著外面了,被子又裹回了鼻端,只漏出一雙漂亮的眼瞳和光潔的額頭出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蒙著被子說話,蘇善人說話音色都暖暖的,冷清勁兒消了大半去。
「那個……打從我們進了詭域,好像就沒看見先生你帶著銀銀,這會兒出來了……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