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薛大哥都又有事不在……我就想問問,先生你帶了銀銀沒?」
蘇提燈一愣,神情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微微委屈的眨了眨眼,爾後垂了垂頭,似乎把眼睛也埋進被子裡了,繼續發聲悶悶的——「我給忘了。」
綠奴內心重重一嘆,這下可好,雖然明知道自己就算待在先生身邊也護不了先生,可不知怎麼,一想到銀銀不在,就更加放心不下。
可是,可是自己也是沒用的。
自己就算留在了先生身邊也沒甚麼價值……
「你也不提醒提醒我,明知道我記性差常常忘記一些要做的事情……真是……」蘇提燈的語氣也好像有幾分懊惱,聽起來就像是他自個兒真忘了這事一樣。
綠奴聽了之後眼睛卻又亮了幾亮,這件事倒是他想的不周到,以往先生還能驅蠱行醫義診之時,確實是自己提醒先生帶齊全一些東西沒有,連藥箱裡的東西都是他給先生備著的,如今想想,來了中原這麼久,先生除了身體越來越糟糕,後來索性不能長時間走路之外,自己竟然也懈怠了好多。
想到這兒,心裡又慢慢暖了起來。他或許就是先生的另外一個腦子,是啊,自己很笨,學不會武功,先生也不稀罕教自己醫術,可自己卻是先生的另外一部分記憶,是他居家生活時的腦子,記得他喜歡的吃食每一種口味,記得他的所有喜好,記得他的習慣,記得他在日常點滴生活中的一切……
自己對先生的價值,有這些,就足夠了啊。
先生也常常告誡自己不能貪心,萬念皆由貪起,貪心一動,便再無還人世之可能,只能活成一種不人不鬼的東西。
他得要好好活著,好好伺候著先生。
蘇提燈也由得綠奴去反應了一陣子,這個小孩他當初帶回來時就發現他笨笨的,甚至當初他救了他時,他一兩天都沒反應過來他是怎麼就從那個不人不鬼的地方逃脫出來了,甚至於反應過乏兒來,向自個兒道謝都是一個周之後的事。
蘇提燈他是誰啊,他從小天資聰穎,一顆心堪比琉璃,沉瑟當初對於他竟然會選擇這麼個僕人做自己的貼身侍從,表示過萬分不解。
可蘇提燈卻只是笑,笑言道,「反正當時也是一時興起,從奴隸場那麼多將來可能熬不下去就只能飼蠱的孩童中,恰好瞧見了一個我看的順心的,便跟蒼茶要來了而已。」
如今看看,這孩子雖然傻點,但卻是讓蘇提燈這些年都覺得異常的舒心。
有時候將綠奴那麼透澈的綠眼睛一望,蘇提燈也常常會差了神去,會琢磨著,為甚麼在奴隸場經過那麼些殘酷事情後,這個小孩的眼裡還會澄澈如初。
他難道就不會恨嗎,難道就不會難過嗎,難道就不會感慨天道不公嗎?
蘇提燈曾有一日就這麼直白的問了出來。
那時候綠奴茶還不怎麼會泡,有點笨手笨腳的常濺出茶葉沫子出來,聽聞此言一直反反覆覆練習茶道的小孩卻住了手,抬起頭來一直盯著那時候也不過十來歲的蘇提燈看,孩童年紀尚小,聲音糯糯甜甜的,他那時候說話也不敢大聲,還語速很慢,倒像個智力有點問題的呆子似的,慢騰騰道,「可是先生救了我呀,先生救了我,我就已經比那些還在奴隸場的孩子好很多了,先生還給了我名字,我叫綠奴,是先生的綠奴,我很開心能被先生選中,跟了先生。」
小孩子說這番話時眼神一直很堅定,他音量雖小,卻異常固執道,「我會照顧好先生的。」
蘇提燈那時候也不過淡漠的點了點頭,心說雖然看起來有點像智障但是智力是沒問題的,不然由個智障伺候自己,他也不好意思帶出去,指不定要叫沉瑟怎麼笑話。
殊不知,沉瑟當初真見著綠奴的時候,還真是明裡暗裡的藉此笑話過蘇提燈很多次,好在綠奴都聽不懂罷了。
後來有一次也不知怎了,大概是習慣了那個小流浪狗一樣對自己一步一跟的小孩老在自己周圍晃;也或許是習慣了他做菜的方式和味道,合了自己的口味,再或者,是當初第一眼的順眼一直延續到了如今,蘇提燈曾因『沉瑟老拿綠奴諷刺自己這事兒』同暴脾氣的沉大公子吵了一架。
那之後沉瑟是再也閉口不言了,可也好歹私下裡安了點心。
怎麼說呢,他因為曾經見過小時候的蘇提燈,又見過有點瘋魔了的蘇提燈,所以沉瑟知道那傢伙一時興起的性子簡直要多坑爹有多坑爹,沉瑟已經不知道接手過他多少個爛攤子了,因此,得了那人袒護一般的言辭,沉瑟便知,蘇提燈是真將那個小屁孩放在心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