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一杯倒”只是耳聞,直覺是誇張的說法,完全沒想到真的會有人現身說法,想想覺得好笑,還擔心神棍是裝的,俯□去推他:“哎,哎,真醉了?”
神棍不耐煩地哼哼了兩聲,還舔了舔嘴上的番茄醬。
季棠棠樂了,問嶽峰:“神棍的酒量真的這麼差嗎?”
等了半天,不見嶽峰迴答,回頭一看,不覺都愣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嶽峰已經醉了。
剛剛還是那麼熱鬧的場合,現在忽然就冷清下來了,季棠棠呆呆看著嶽峰,心想:到底是千里搭長蓬,沒有不散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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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峰其實沒有完全醉倒,他頭暈暈的,有點難受,就枕著胳膊趴下了,季棠棠問他話的時候,他聽到了,沒有立刻答她,等難受勁兒過了想說話的時候,才發覺周圍安靜的有點嚇人,忽然就反應過來:棠棠以為我醉了。
這麼想的時候,心裡有點空落,又有點釋然:這樣最好了吧?不然跟她兩兩相對,要說些什麼呢?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不該交代的說了也是廢話。那就這樣了吧,她走了,一切也就都結束了,生活會回到以前的軌跡上,那扇通往血腥的、詭異的、無法理解的事情的門,也就徹底向他關上了。
他聽到輕輕的上樓的聲音,過了一會,又是下樓的聲音,下樓的聲音重了許多,她應該帶著行李下來了,緊接著,她就在他面前停下來了,似乎一直在盯著他瞧。
嶽峰忽然就很希望季棠棠已經發現了他在裝醉。
但是她沒有,末了,她只是輕聲說了一句:“嶽峰我走了啊。”
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話,說的他眼淚都快下來了,酒勁終於上來,太陽穴突突的疼,他聽到了關門聲。
關門聲很輕,心裡突然就空了一塊,他繼續趴著,似乎這樣就可以說服自己自己確實是醉了,腦子越來越清醒,能清晰分辨出幾個人的呼吸,哪一個滯重,哪一個輕柔。
但是沒有她的了,她從他們的世界裡,離開了。
想清楚這一點,心裡堵的異常難受,嶽峰撐著桌面抬起頭,看到桌上幾瓶剩的白酒,想也不想,抓起一瓶就往碗裡倒,一瓶倒不滿,擱下了又去拿另一瓶。
毛哥在對面叫他:“哎。”
嶽峰嚇了一跳,他愣愣看了毛哥一會,忽然就憤怒了:“你裝醉啊。”
毛哥很平靜:“你不也一樣。”
嶽峰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恨恨看了他一陣子,忽然覺得面前這個人討厭到無以復加,他把面前的酒瓶子一推:“懶得跟你說,我睡覺去。”
說著起身就走,毛哥在背後喊他:“哎,峰子。”
嶽峰心裡的火突突的,就想借地兒撒出來:“你妹的,又怎麼了?”
“你要真捨不得,去送送她吧,反正以後也見不著了,送一送不妨事的。我也不知道這丫頭到底幹什麼的,不過看起來,她這種一個人到處漂的日子還會過很久——這麼晚了,去車站這段路,就別讓她一個人走了吧。”
嶽峰胸膛劇烈起伏著,末了齒縫裡迸出幾個字:“老子沒捨不得!”
毛哥沒理睬他,起身收拾桌上的背叛狼藉,碗碟碰撞之間,慢吞吞說了一句:“這又不是跟誰打賭,捨得捨不得,你自己知道,既然沒捨不得,就上樓睡覺去唄,發什麼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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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原本是打算直接去車站的,但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夏城門口。
還沒有到半夜,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時候,燈火通明,人影憧憧,有音樂慢慢飄出來,是日本電影《人證》的插曲,《草帽歌》。
傷感的歌曲,有很多客人沉默著動容,但卻絲毫妨礙不到另一些人的買醉狂歡,你的悲傷,在另一些人看來,無非塵埃草芥。
葉連成靠窗坐著,身邊挨著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孩。
季棠棠的目光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奇怪的是,心情居然沒有起伏,像是一汪安靜的通透的水。
她低頭點著了一支菸,就在街對面的暗影裡坐下,看著對面的葉連成,就像看著框框裡的電影默片。
季棠棠嫻熟地吐出菸圈,有好幾次,故意讓葉連成的臉罩在菸圈裡,菸圈擴大了便模糊開,像是終將模糊的記憶,能在古城遇到葉連成,她到底還是心懷感激的。
再給自己一支菸的時間,看著他,想想以前的事情,然後離開。
煙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