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邵文佳和她的一個假想敵粟琴面對面了。幾句隨意的寒暄就讓她們同時回憶起對方是誰。是邵文佳目光裡的探究、警惕和防範的神色讓粟琴覺得不對勁,這些東西只需要在她腦海裡過一過,她就能察覺出邵文佳對歐陽東的企圖,而這些企圖再經過她細細思索,立刻便成為一幅似是而非的可怕臆測。
這女人對歐陽東不懷好意!粟琴瞬間便得出這個結論。
咱們姑且不論粟琴這個推論是否有道理,可接下來她做出的決定就很值得心理學家們去探究。她決意幫歐陽東邁過這道坎,讓眼前這個女人知難而退,而教邵文佳知難而退的辦法,居然是準備把即將掉進泥潭的歐陽東拖到自己身邊。她難道就忘記了,就在一兩個小時前,她還認為她和歐陽東之間,最多也只能成為比普通朋友關係稍微密切點的好朋友麼?怎麼才這會點兒工夫,她突然就決定和歐陽東相好哩?難道,這只是出於不忍心看著他跳下懸崖麼,或者,只是因為歐陽*然變成了搶手的香餑餑……
";他去哪啦?";粟琴問得很直接,她就沒提歐陽東的名字。
邵文佳當然明白她這樣問的含義,這無非是宣揚她和歐陽東那層比自己更加親近的關係。這是挑釁。邵文佳的回答也很簡單:";我從來不過問他的這些事。";這也是一種挑釁,她只關心歐陽東身邊發生的與自己有關的事情,比如粟琴今天來這裡到底想做幹什麼。
";那你關心他什麼事?";粟琴半天才說出的這句話恰恰落進邵文佳的圈套,下一刻她就被氣得夠戧。
";他以前發生的任何事我都不關心,那些都是過去了的。我只關心今後的事情。";
這話立刻便把粟琴噎得半天沒吭聲。她,粟琴,真的就是";過去";了?可她卻找不出什麼狠話來對邵文佳說,她只能用蒼白無力的冷笑來應付。邵文佳根本就沒再理睬她,自顧自地回房間去換衣服,隔一會出來時,還好心地問粟琴要不要喝水。她簡直就是笑吟吟地看著粟琴朝她翻白眼,便端著杯水進了書房,還細心地門慢慢地合上,房門的鎖合上時幾乎無聲無息。
越想越窩囊的粟琴一個人傻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使勁絞著手裡的挎包帶,在心裡把歐陽東罵了無數遍。她現在才知道,她以前的那些伶牙俐齒在邵文佳面前,是半點用也使不上。
不行!她不能這樣認輸!她要在這裡等著,要等到歐陽東回來,她要讓這個趾高氣揚的女人知道,她粟琴不是";過去";,她要歐陽東親口對她說,這個狗屁女作家才真是";過去";,要是歐陽東不願說或者不想說,她就去發動自己的母親和劉源,讓他們來教歐陽東說!
哼!她就在這裡住下了,一直到歐陽東回來,一直到歐陽東親口說出那句話!
歐陽東當然不會知道他的房子已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現在正在兩百公里外的小團山風景區一個偏僻的農家旅舍裡,為了尋一塊乾淨的洗臉毛巾而陪著笑臉和房東說好話,而這次遠足活動的發起者餘嘉亮,正痛苦地躺在一張只鋪墊著一層薄薄的稻草杆的硬木板床上,翻來覆去地煎熬,蓋在他身上的那床重得就象沙包袋的碎花布面被褥兩頭都教人磨得油光水亮,不但潮溼得似乎能擰出水來,還散發出陣陣怪味道。客房的隔壁就是豬圈,六七頭大豬小豬一起哼哼嘰嘰,時不時還能聽見咕嚕咕嚕的幾聲雞叫,從小沒受過這般罪的餘嘉亮哪裡還能睡得著……
我們倒黴的歐陽東啊,他還不知道他回到省城後會受到什麼樣的可怕遭際哩。
第十章 他鄉異客(三十一)
歐陽東和餘嘉亮,這兩個勇敢地挑選了一條連風景區大門旁的旅遊線路圖都沒標記出的路線的勇敢傢伙,為自己的固執付出了慘重代價。他們迷路了,只能在一個山裡農民自己開的小旅店裡過夜。
第二天一大早,餘嘉亮伸長脖子嚥下最後一個水煮雞蛋,又喝光滿滿一大海碗玉米粒稀飯,一邊嘎吱嘎吱地嚼著兩根老酸菜,一邊搶著摸出錢包準備結帳。這可是他邀請東子哥來小團山旅遊的,這條讓人難以忘懷的路線也是他首先倡議的,他怎麼還能教東子哥來掏錢哩。
農家的女主人把溼漉漉的手在骯髒的圍裙上使勁地揩抹著,笑呵呵地說道:";你們吃好了?一宿加兩頓飯,一共是兩百二十四。你掏兩百二好了,零頭就莫給了……";
正在錢包和褲兜裡翻找著小面鈔的餘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