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如夏熟結蒂的瓜崽擺了一片,血水橫流,而劉顯捂著齊腕斷掉的左臂被幾個隨從護著策馬奔逃……
拓跋珪持劍的靜立在那屍骸之間,夜風將他的發吹得飄散開來,雪花在他四周飛舞,似已緋紅,那挺拔的身姿氣度如同那威凌寒肅的收命冥君……
他轉過身來,看著滿面淚水,已然驚駭的我,淡淡道“我還沒死!哭什麼?”,說著踢開擋道的一顆人頭,從容的跨進洞來……
我胡亂抹了眼淚跟進洞去,笑道“早知你這般厲害,便不用白白擔心了!”
抬眼卻頓時一驚……
剛洞外黑暗看不清楚,此時藉著洞裡的火光,我分明看見他背心插著半截斷箭,雖今日他穿的是件黑袍,但血已將後背沁透……
而石旁果有另半截斷箭,想來定是剛為護我被亂箭所傷。可若不是為護我,以他的身手,定該能全身而退才是……
我奔上前焦急扶他,“你受了箭傷!”
他背過身去,在火堆旁盤膝而坐,淡淡道“幫我把箭拔了便是!”
我的手抖了一抖,我從小怕血,近年來也沒有長進。只得深吸口氣,咬牙握了斷箭一把拔出,血豁然噴了我一臉……
我掂量傷處著好在沒傷在要害,忙繞到他身前,去解他的外袍,焦急道“得快些包紮止血,可惜沒有青玉膏……”
他卻一把握了我的手,將我摜倒壓在地上,眸色深沉的看著我狠狠道“慕容玉瑤,我剛說了,我絕不會放過你!”……
我急道“你得快些包紮止血!”
他卻仿不知痛一般,反倒將我緊裹在懷,聞他在我耳畔緩緩道“慕容玉瑤,你問我什麼時候認出你的?是在你偷看我練劍那時,見了你那雙帶金色的眼珠……
我始終記得玉瑤的眼珠便是那樣的特別,後來找到穆崇,看到了牌飾,果然就是玉瑤,我那時很高興,我的玉瑤竟然來找我了……可醒來卻不願認我……
這些日子,我想著玉瑤不肯認我,是不喜歡我,不想嫁我?這種想法讓我很生氣……”
他頓了一頓,將我裹得更緊了些,有些咬牙切齒道“今晚去看你,卻不見你,我一下更是氣極了,便只是想著索性要了你,便能留你在我身邊了……我從沒想過要將你送給別人,只要我活著便絕不可能將你送給別人……玉瑤,慕容玉瑤,可你是沒有心的……”
聽著他喚我的名,我心裡那結繭的鬱結竟一點點抽絲,淚水傾然,哽咽喊道“珪哥哥!”,他卻沒了聲響,頭埋在我的頸窩,眉頭緊蹙,雙目緊閉……
“珪哥哥,你醒醒啊,你千萬別死,千萬別死……”,我被恐懼籠罩,哭喊著撕了袍角給他包紮傷口,可血卻轉眼又將布條沁透……
我想得快些送回賀蘭部上些傷藥止血,我用盡全力將他扶起,拖著一步步朝洞外挪去……
他忽微微啟眸,道“玉瑤,留在我身邊,不論我會納多少女人,可我的正妻是你!”,他此時聲音在風中沙啞,興許是失血虛弱,聽起來竟像是在肯求……
我已顧不得他說了什麼,道“你別說話,別說話,只要你不死,什麼都行!”,扶著他朝外而去,望見他此前所騎的那匹赤馬幸好尚在洞外不遠……
“珪哥哥,你等等,我去牽馬!”,洞外的遍地屍骸溢位的血水橫流遍地,我那一刻卻忘了恐懼,踏著血水而奔,腥紅濺起染了靴袍,也未感覺……
我將他扶上馬背,策馬向賀蘭部狂奔而去,坐在我身後的他頭靠在我肩頭,那刻我忽覺我的肩頭千斤,心上千斤,喘不過氣……
剛過賀蘭山,正遇上此前所見的幾名世子隨從,“總算到了!”,我覺十來年的氣力都被瞬時抽空,眼前一黑,從馬上一頭栽下……
……
迷濛間,我夢見拓跋珪持劍靜立在一片血紅花海之上,夜風將他的發吹得飄散開來,“珪哥哥!”,我呼喚著向他奔去,他緩緩抬起頭來,一張冷峻的臉龐竟全是刀劍傷痕,鮮血淋漓……
我驚叫著醒來,已是一身冷汗……
作者有話要說:
☆、少時輕諾傷別離
我望那山前錯落的氈帳,憂愁拓跋珪住在哪一頂,正巧望見幾個高壯青年走過,我認得其中一個是拓跋珪的親隨長孫肥,忙上前問道“珪……世子在哪間帳裡?”……
長孫肥卻頓時滿面怒色,道“你害得世子還不夠嗎?若不是跟去找你,世子怎麼會受傷?”
我不想與他爭辯,道“我正是要去看看他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