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兒好的,可是他的錢確實不夠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很愧疚,很沒出息,連多一點的菜都點不起。
想到這些,他的臉色自然就不好了,垂頭喪氣的,雲詰當然明白他的小心思,也儘量挑了其他的話題。
不知為何,兩人再次講到了《送別》,也講到了最後一句“今宵別夢寒”,最後講到了“愛”。
因為現在身份轉換了,嚴珏不再是雲詰的學生,雲詰此刻也不是老師,因此兩人談起“愛”時,也少了一分扭捏,最主要是雲詰多了一分自然。
“老師有沒有很喜歡過一個人,因為喜歡上他,便有了‘今宵別夢寒’呢?”
“這句詞可不是這個意思。”
“差不多啦,情感的事都這樣。你不是跟我們講過嗎?詩人、詞人的句子都是後人的解讀,沒有標準答案告訴你,他講的是友情還是愛情呢……”
雲詰笑著搖搖頭,故作責備地道:“你就把這些記住了!”
嚴珏也調皮地一笑,身子微微前傾了些,想聽老師講。
“沒有。”雲詰毫不思索地道。
“你騙人。你明明眼睛閃了一下。”
“有嗎?”
“有。必須有。”
雲詰很早就知道情緒這個東西在眼睛深處是藏匿不住的,而孩子的眼睛能看到人眼睛深處的情感。
雲詰笑著搖搖頭,“那都是年少不懂事兒了。”雲詰用筷子不斷地插自己碗裡面的飯糰子,白淨的一粒粒米就那麼四分八散了。
嚴珏癟癟嘴,不服氣地道:“那憑什麼說長大了談戀愛才算懂事,那為什麼戀愛了結婚了之後,還要離婚啊?”
雲詰被他這問題給噎住了,一時間竟然還真找不到答案來應付,於是笑道:“你懂什麼啊?你還是個小屁孩兒。你得學會控制自己的感情。”
嚴珏顯然對這個“小屁孩兒”不滿意,不過這個稱謂不是他關注的重點,“為什麼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呢?感情就像噴嚏一樣,根本控制不了。”嚴珏說完這句話,繼續嘟囔著什麼。
“好了,你還沒成年,就別討論這個了。”
“你們太功利化了。”
“為什麼這麼講呢?”
“如果我現在還是一個學生,我在上學,而命中註定我要因為愛一個女孩兒而努力地考試,最後還能上北大清華,那你們老師巴不得呢。”
“好吧,我們先不說這個假設成不成立,你現在可沒有讀書了。”雲詰把這句話順口接了,但是突然意識到這樣有些傷害嚴珏的自尊心,於是又立即補充一句,“我的意思是說……你現在還小,所以不能逾越本分地去愛一個人。”
嚴珏的眼神里布滿了失落,聲音也低落了下去:“老師你就從來沒有超越本分地去愛過一個人嗎?”
逾越本分?好任性的愛啊,雲詰一瞬間就想到了他,張俊捷,自己的導師。
可是“本分”是什麼意思呢?雲詰記得劉智在《天方典禮》用中國宋明理學加以闡釋:“動靜不常,其生生之本也。”而《荀子·非相》中也有:“小辯不如見端,見端不如見本分。”
它的意思是:不逾越自身的尺度範圍,安分守己。
自己和導師是師生關係,學生愛上老師,雖然是在大學中,也算是逾越了界限嗎?撇開這層關係來看,自己只是愛上了一個年長自己五歲的人,算錯了嗎?
自己和他優秀的德性,和他的優渥的家庭之間的差距,算是門不當戶不對,也算是逾越了界限嗎?撇開這層世俗的論據,自己只是愛上了一個完美的男人,也算是錯了嗎?
如果有一把可以量度這些身外物的尺子,雲詰想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導師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也好讓自己要麼知難而退,從而安守本分了吧。
“老師,有吧!”嚴珏有些肯定地道。
雲詰回過神來,笑了笑:“沒有。”想起導師,她的心就一陣痛,離他那麼近,可是永遠都感覺觸不可及,怪自己太懦弱了吧。雲詰不敢在導師面前直抒胸臆,她擔心有的話說出去了,有的關係就徹底斷了,現在能靠近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你騙人。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問了。”嚴珏笑眯眯道,他此刻是開心的,因為雲詰老師在他面前流露了真性情,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是嚴珏覺得老師失神的那一片刻,已經是沒有在他面前偽裝了,他很快樂。
他看到了老師真實的一面,就像那張手機裡的照片,真實的表情,自然的情感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