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真是人善被人欺,馬疲要砍蹄啊,人生無奈,無奈得很啊!
可冢宰也深知他們依附獨孤家大多也是因從楚國公時便已被認定為獨孤黨羽,難以洗脫印痕,而在沒有倒戈餘地的困境之下才不得不賭上身家,冒險依附她這個不實的靠山。而他們各家都是妻妾兒女成群,即便敬楚國公一世英雄,也無意以鮮活性命去成全漢王殺雞儆猴的首個祭品。
人生在世難免苟且,冢宰覺得倒也真是怪不得他們,就是她自己不也只得斟了茶水假意敬一下那萬萬不可得罪的瘟神,並還做出了一臉感動的道“漢王竟會不辭勞苦,前來捧場,本冢宰甚覺感動啊!”
可熱騰騰的茶水捧到漢王面前,漢王卻是仿若未見,並不抬手去接,只是瞥著那冢宰容色慘淡,就差淚落的小臉,甚覺幾分快慰。
今日前來一是想看看還有何人不知死活的依附於獨孤家,二來也正是要讓這冢宰知曉獨孤家氣數已盡,與他漢王相鬥,只是不自量力,自掘墳墓。
既然目的已到,漢王便是要鳴鑼收兵,打道回府。哪料那冢宰卻是一手提筆,一手捧著本厚冊,賊兮兮的湊了過來,一臉謙恭的笑道“漢王能來,本冢宰很是感動。不知漢王要捐多少米糧給那些飢苦的貧民啊?本冢宰這便親手在這功德薄上好好記下!”
漢王這才想起這是個善堂,財物之事漢王向來毫不在意,來了一趟不捐上些錢糧也是有損他漢王英名,便隨口出言捐個五十石吧。想這已算是不小的一筆數目,這冢宰又該好生向他諂媚一番才對。
可卻見那冢宰翻了下那功德薄,眨眨水眸,極為認真的道“玉虛觀會按捐糧數量,公佈前五百位的大善人,唔,漢王捐的這五十石估計能入個四百九十七八位,唔,也還是在前五百名之內嘛!”
這話說得恭敬,聽得漢王甚感丟人現眼,想自己若被排在那榜單之末,莫不是讓這冢宰覺他漢王吝嗇小氣,便是忙改口說捐五百石。
此言一出,果見冢宰瞬是一臉感動的連說了好幾聲“替那些貧民謝過漢王大恩大德啊!”,便以清秀小字端端正正的記了下來……
冢宰端正的態度讓漢王滿意了,可跟隨漢王前來的平公公卻是蔫了眼皮,王爺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他流放三年,身無藏物。而那百名同回的流放囚犯,雖因隨他襲殺突厥立了大功,將功贖罪做了府兵,但因前科不能編入軍藉,他們的奉祿便是得由漢王府自家承擔。
那可是筆不小的費用啊。本就籌謀著府中用度要多加節省,可王爺出來走了一趟便是被這冢宰編排走了大筆錢糧,老平愁著回去又得熬夜好好算上一算,該怎樣將這突入其來的一筆大帳艱難填平……
可正堂中氣氛因那筆捐獻難得的剛平緩了幾分,外面卻是傳來一陣喧譁,一家丁奔進來,向冢宰急稟道“那韋司徒家的大公子領著人來搬善堂糧倉,說是他身為都城司倉,這糧米之事應全由他管!”
冢宰頓時挑了秀眉,人人皆知那韋大杖著老爹是皇帝寵臣,長姐是皇帝寵妃,在都城一向橫行,霸人田宅,強搶民女,已逼得三名良女,跳了護城河自盡。然而,都城百姓畏韋司徒淫威,從來敢怒而不敢言。
可眼下這韋大竟是敢明目張膽騷擾以楚國公名義所辦的善堂,這倒真是以為她獨孤家已敗亡得如那雨後稀泥,誰都可以任意踐踏麼?
冢宰不由怒起,脫口而出道“那韋大這樣的膽子,不知是哪個給的?”
冢宰這話雖是毫無所指,可漢王瞅見那冢宰說話時的目光卻分明是睨向自己,那略帶薄怒的語氣也讓漢王聽來格外憋心,這獨孤四兒子的言下之意明明就是說他指使那韋大生事搗亂,正想辯上兩句,可轉念一想為何要與這獨孤四兒子多作口舌啊?這獨孤四兒子如何看待自己又有什麼值得在意?
況且,那韋司徒深得父皇信賴,那韋貴妃最得父皇寵愛,自己想要坐上太子之位便是不得不與他們狼狽為奸,這樣說來倒也不算冤枉了自己。可火氣憋心總是要發,便是一把拽了冢宰衣襟,鳳眸寒戾的冷狠道“那韋大的膽子是本王給的又如何?”……
冢宰微挑的秀眉緩緩放平,可言出已是無法後悔,而漢王這已點燃的火氣想來用水是難以潑滅,那就只得再捻個燈芯順個燈油了。
冢宰便是斂起神色,仰起小臉,顫抖的握了那漢王拽了自己衣襟的大手,不但唯諾且語聲甚悽的道“本冢宰與那早死的小妹一樣,一向敬漢王乃是一名鐵骨錚錚的當世英雄,每一份戰功靠的都是血汗刀槍。既然那韋大的膽子是漢王所給,那本冢宰自然也是要忍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