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平靜安寧的面色,一身簡單至極的袈裟,如若不是那袈裟上象徵品級的紫色,大概誰也不會想到眼前這位老人是個成名數十載的大師,但只要對視上他那如塵埃落盡的泉水般的目光,又似乎所有人都會靜下心來聆聽他的話語。
這就是所謂的“聖賢”嗎……春霄內心自動的肅然起敬起來。與之相比,張鶴卿尚顯的有些稚嫩,至於趙歸真,那就完全不像是個修行之人。
“這位女施主想必就是道長所說的另一個當事人吧。”知玄對比自己年輕一輪不止的張鶴卿照常行禮,然後轉過來打量春霄。
他的目光豪無惡意,卻讓春霄自覺在他面前無法有一絲一毫的隱瞞,遂結結巴巴的羞愧道:“大師,我……小女子其實……其實是那個……”
“貧僧知道”,不等春霄說出口,知玄已經截斷了她的後半句,“女施主渾身盡帶清明之氣,想必也是懷抱著一顆赤誠之心的人。”他的神情似乎是看穿了春霄的真實身份,但和藹的微笑則把一切的尷尬都消弭無形。
春霄的那點心思在這一微笑中也平靜了下來,張鶴卿則上前一步道:“大師,那麼我們今晚是否仍在外圍潛伏等待?”
“不”,談到正務,知玄多出了幾分深沉,“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的來意,今晚我們就在存放舍利的經樓裡靜候吧。”
說罷,他與張鶴卿兩人的視線都向那七重寶塔的頂間望去,想必昨晚就是在那裡發生了一場爭奪。春霄也順著兩人的目光一齊看向夕陽下聳立著的莊嚴剪影,只是在她的心裡,不知是應該希望杜尚秋出現,還是應該希望他其實並沒有參與在此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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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月殘夜。
知玄、張鶴卿並春霄三人圍坐在藏經樓頂層的小桌旁,單看兩位修行之人的神色,不知情的恐怕還以為這只是一次閒來無事的午夜茶會。
只有春霄一人端著茶水卻全無心思,她時不時的望望窗外,反身問一句:“道長,你們肯定尚秋今夜一定會來嗎?”
“就算今夜不來,只要舍利在此,那位公子總還是要來的。”
接話的是知玄,春霄見他一臉肅穆,忽然意識到他雖垂垂老矣,可也是貨真價實的得道高僧,不自覺的緊張道:“大師,若是尚秋他日冒犯了您,還望您慈悲為懷,放他一馬。小女……小女子相信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的!”
知玄應該是從張鶴卿那聽說過春霄與杜尚秋的大致情況,語氣於坦然中露出一絲憂慮,“若是杜公子不枉造罪孽,貧僧自然不會為難與他,只是……姑娘覺得這有多大的可能?”
一句話問的春霄啞口無言。即使多了一名高僧,杜尚秋能在他們三人面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可能也幾乎為零。心中寒涼,她看了張鶴卿一眼,便止不住抱怨了起來:“真是,都怪道長那個什麼師兄,幹嗎要連累尚秋!”
因為之前太真院的事,再加上知玄所敘述的與趙歸真之間的衝突,春霄現在已經八九成認定拖杜尚秋下水的就是那眼高於頂的趙道士了。
她這麼一說似乎也引起了知玄的某些感慨,他同樣朝著張鶴卿嘆口氣道:“唉……若是其他要求,倒也無可無不可,只是趙道長不該借佛骨舍利生事,他難道不知道這枚舍利不僅是我寺鎮寺之寶,還是京師護城大陣的陣腳之一嗎?”
“護城大陣?”這下不僅是春霄,連張鶴卿也是微微一怔。
“正是”,知玄點了點頭,“詳情貧僧也不太清楚,不過在本寺的典籍中是有過一段記述的,這長安城中確實存在一個護城大陣,以龍首原上的皇城為中心,拱衛京畿,而這枚舍利便是陣中支柱之一。”
“那麼趙師兄知道這層利害關係嗎?”
知玄捋了捋鬍鬚,“既然趙道長掌管崇玄署,那麼他理應知情,何況此陣也有道門的一份,太真院裡那株兩百多年的牡丹王‘冠世墨玉’,似乎就是陣腳之一。”
“太真院?!”春霄又是一聲咋呼,而張鶴卿已陷入沉思之中——他們在太真院裡亦偶遇過趙歸真和疑似杜尚秋的人物,這……難道僅是巧合?
可是要說趙歸真欲以佛寶打壓佛門,那還解釋的過去,若說他覬覦自己的東西,似乎有些不和常理啊。
三個人的靜默中,蠟燭“噗噗”爆出幾個燭花,氣氛一時凝重。饒是春霄這般不通時政的大小姐,似乎也感到在方才的談話中有個模糊的漆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