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何清秋事這樣想著。
直到那日。
密密麻麻的兵刃與術法,他陪姜婉親征那個鮮血淋漓戰場,然後捨命救下姜婉,換得了她的活命出逃,而何清秋自己,則被贏得那場戰役的魔教眾人擒住,卑微的跪在所有人面前。
一個在打鬥中毀容、垂死,耗盡靈力撐起結界讓主子撤退的少年,就是那時的他。
但那時的何清秋,卻離奇平靜。
他想著,今日,終於能和姜婉兩清了。
想著,他終於能從那份如枷恩情裡,真正解脫了。
那是何清秋此生最卑微無望的處境,也是他此生最平靜的時刻。
然後,白圭就出現了。
那年白圭十七,他十四,那個少女就那樣鮮明闖入他的視線。
“我白圭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別人同意,帶走這個漂亮的孩子當然也是。”
一身輕便卻雍華的裝束,少女帶著人擋到了他面前,插著腰如此傲慢對其他人馬宣告道。而失血的虛浮中,何清秋依舊注意到了少女話中的巧妙,將就人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避過了月沉殿。
看來傳聞是假的,他那時恍惚的想著,看來犬主白圭愛月沉殿甚篤啊……
而從何清秋自己髮梢墜落的血珠裡,他似乎隱約看見了一條雪白毛蓬狐尾。
“吵死了!沒聽到我姊姊在說話呀!”男孩陰冷的嗓音劃破眾人的喧鬧,“姊姊說她要這個少年!聽到了沒!我姊姊已經說要帶這醜八怪走,你們還吵什麼吵!”
然後何清秋才知道,原來眼前便是傳聞裡愛白圭至極的年幼狐妖百狐。
那種感覺很奇怪,好似說書人話本中的人物活生生來到眼前,甚至張開了羽翼,將他庇護……像是場離奇夢境,偏偏又近在眼前。
就那樣,白圭救下了本該被肢解倒掛城門的他,帶回了月沉殿。
*****
何清秋還記得,自從自己被白圭救下,便不斷髮覺,關於白圭江湖傳聞的那些,其實都是假的,都是虛妄毀謗。
白圭的護法楊書彥,那個據說是被白圭拖累進犬宮的青年,根本一點都不恨白圭,那個新墨一般少言微涼青年,在何清秋看來,甚至是愛著她的。
楊書彥的目光總跟隨白圭,第一時間察覺白圭所有心思,然後替她完成。
再來,是那個據說被白圭強壓成為男寵的閔上軒。
在他們抵達月沉殿的那日,何清秋遠遠就看見有個男子打著硃紅油紙傘,在門口等著,靜止的一抹白那般,站在月沉殿昏昏紅燈籠之下。
“歡迎回來。”閔上軒那樣溫溫對白圭笑道。
那時何清秋就想著,閔上軒這麼個出身名門一身傲骨的少年,若他真的不願意,還會這麼貼心迎在門口,只為對白圭這個女魔頭繾綣說上那麼一句歡迎回來?
“讓他住在我們別院裡,封住武功但好好照顧,但一步都不可讓他離開別院,更不可外出遊蕩熟悉地形,如果其他長老或堂主來要人,也都不行。”
幾乎沒有猶豫,當年的白圭就為他做了最好安置,然後便帶著滿身沙塵,消失在月沉殿山下別院那迂迴長郎中。
而在最初數月的相處裡,白圭本人更是讓何清秋驚訝。
白圭不似傳聞中的那般昏天暗地的好男色,倒每次都把爬上她床的男寵掃地出門,還會為了防那些長老送來的男寵,喚閔上軒楊書彥同睡,或叫百狐守門。
甚至,白圭只要有空,就會來巡視何清秋這些她救下的人等。
那個舊傷處處,又忙碌到臉色憔悴需要以妝容和華服掩飾的少女,是真的把他們當做了自己的責任,盡心醫治培育,認真傾聽,鄭重分發。
這讓何清秋感到諷刺,無端悲哀。
姜婉那樣的人,在世人心中享有盛名,但白圭這樣的人,卻被當作了最令人做惡的魔女。
面對這樣的白圭,不知為何的,何清秋不願告訴她當時那個姜婉替他取得名。
總覺得讓白圭呼喚姜婉替他取的名,是侮辱了白圭。
白圭倒也不惱,因他善簫,讓白圭想起話本里的一個角色,便開始自得喚他“吳楚”。那一聲聲吳楚讓何清秋心頭髮暖。
那名諱讓何清秋感覺親暱,無所圖,卻有了歸屬。
但也因為他的寒山城出生,讓庇護他的白圭,成了敵對長老們箭靶。
卻沒想到,白圭與長老們越戰越勇,甚至樂此不疲的把這當作一種娛樂,依舊在發生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