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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去,只見那白衣文士生得五官端正,鼻直口方,手裡正拿著一個直徑尺許的玉印,在厚厚的箔書上不停的敲按。他翻一頁敲一記,也不知道敲了多少下,口中嘟囔著:“印一張一百個名字,每天幾千張!累死人了!早點不來,偏偏來得這麼晚,還讓人睡覺不?”
山伯心中一驚:“他是在說我嗎?莫非他看見我了?”
文士頭也不抬,敲著敲著忽然停住不動,使勁搖著手中的玉印,怒道:“又傳不過來了!每次都這樣!跟王爺說該換個新的,王爺偏偏不聽,這不是苦了我嘛!”
山伯盯著對方手裡的玉印,發現那印銀光閃爍,隱約有字跡浮現,只是距離稍遠,看不清寫著什麼。
文士無奈地站起身來,彎腰將一卷卷的箔書放在身後的櫃子裡,深深嘆一口氣:“這樣的rì子何時是個盡頭啊!想我崔琰生前光明磊落,死後卻久困幽冥,也不知是何道理!唉,時光匆匆,轉眼又是一個月,我該去看看恩師了。”
說著轉過身來,提起玉印看了看,然後繼續敲按。
山伯在腦海中迅速搜尋“崔琰”的名字。
不久,他想起三國時期有那麼一位文人,博學多才,為人正值,可惜因為說了句“時乎時乎,會當有變時”的玩笑話,傳到曹cāo耳中,被認為有異心,因而不幸喪命。
沒想到那位崔琰先生竟然到冥界做了楚江王手下的官員,而且私下裡流露出不情願的神態。
山伯覺得奇怪:“難道說崔琰也身負奇冤,跟我一樣不得超升?不對!他若有罪就該被關進地獄中了,不會在這裡做官。他剛才提到了‘恩師’,那會是什麼人呢?”
崔琰忙了大半個時辰,敲得兩手發酸,終於全部弄完了。
只見他伸展了一下手臂,將玉印放在書案中,然後下了臺階開始往外走。
山伯知道殿內大有古怪,不可久待,更不能被鎖在裡面,於是急忙先對方一步飛了出去。
………【第135節 康成】………
崔琰急匆匆出了閻羅殿,向左一拐,走上一條偏僻的小徑。
山伯悄悄跟在後面。
身生雙翼,來去如風,自然不怕跟丟了對方。
他來到yīn間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視力比剛來時大有改善,可以看見周圍裡許的距離。
老實說,yīn間跟陽世差不了太多,有著同樣的山巒丘陵,同樣的田園城郭,只是看不見太陽、月亮和星星,昏暗少光,彷彿身在陽世rì暮黃昏的光景。
眼見崔琰越走越遠,穿過一片松林,來到一條蜿蜒的小河邊,又沿著小河逆流而上,走了三五里之後,來到一個長滿了蒼松的小山腳下。
那裡有一個清澈的水潭,潭邊有間土坯累成的茅屋。
旁邊是一片菜地,長著些很像韭菜的青草,葉子細長,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茅屋的門敞開著,一位年約七旬鬚髮皆白的老者坐在門檻上,正用那韭菜一般的青草捆紮書冊。
他身後的屋裡已經堆滿了書籍,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崔琰緊走幾步上前施禮,叫道:“恩師,我來了,前來聽取您的教誨!”
老者點點頭,面帶微笑道:“坐吧。上次傳你的《公羊墨守》,你領悟得怎麼樣了?”
崔琰呆了一呆,口中支吾道:“弟子職務繁忙,未能全部讀完,才讀了一小半。”說到這裡,他望著老者不渝的面sè,低聲求肯道:“恩師,我來yīn間一百五十年了,一直聽從您的吩咐,沒有早rì投胎。近些天來,卻感到chūn心萌動,想要早些出去。”
老者望著他,有些不忍:“白白耗費一百多年的時光,是我害了你。”
崔琰急道:“恩師不要這麼說。弟子在yīn曹服侍冥君百年,再生之後,將會增長五十年的陽壽,可以活一百二十歲哩!”
老者嘆了口氣,:“你這樣出去,免不了要飲孟婆茶,所學知識可就全都廢了!”
崔琰面上忽紅忽白,眉頭忽鎖忽舒,過了好大一會兒,似乎下定了決心,毅然道:“投胎之後,我再從頭開始學。只是缺了恩師您的教誨,是我來生莫大的遺憾。”
老者惋惜的道:“我這裡典籍無數,都是考證前代鬼儒,重新註釋出來的。你只要帶出去一本,就能成為一代大家。唉,可惜啊!”
崔琰望著屋內堆積如山的書冊,面現苦惱之sè,道:“是啊,恩師,這些書都沒法帶出去!不瞞您說,我給楚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