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住啊,你們這群天殺的。”在他聞到杜林夫人的屍體燒焦的味道時,他還是感到榮耀。這是他們應該做的事。因為狼被打倒了,儘管他們也許不能活著告訴別人了。這一切,會把他死去的夥伴帶走,一切將無人知曉。
坡克又射了一支箭,這時,一個飛賊正好擊中他,他的全身爆炸了,他的血、肉從他的領子和袖口飛出來,飛得到處都是。他的朋友傑米身上也被弄溼了。他又發了一隻箭,看到箭朝一匹灰馬飛去。他知道蹲下也沒有用,但還是蹲下了。聽到有東西嗡嗡地從他頭上飛過。一匹馬經過的時候,重重踢了幾下,把他踢到了伊曼曾建議他們躲入的路邊小溝裡。他的弓箭也脫了手。他躺在那裡,睜著眼睛,一動不動。他知道他們會再轉回來的。他現在也沒有什麼選擇了,只能裝死,希望他們能徑直過去。他們當然不會輕易就放過他。既然沒有選擇,他現在也只能這麼做了,儘量使他的眼睛無光,裝出死去的樣子。過了幾秒鐘之後,他知道他不用裝了。他再次聞到了塵土味,聽到了草叢裡的蟋蟀,他沉迷於這些,他知道,這是他能最後聞到和聽到的。他知道他最後會看到那些狼,帶著恐怖的咆哮,彎下身來把他殺死。
他們的確騎著馬回來了。其中一個把手伸到包裹裡,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又扔了一隻飛賊。之後,便騎馬躍過了倒下的狼的屍體——他還躺在路上抽搐,儘管他的手已經舉不起來了。飛賊緊挨著他的頭飛了過去,他甚至感覺它在徘徊著搜尋目標,然後它又上升,飛到田地外的空中。
狼群向東騎去,身後塵土飛揚。飛賊又飛回到他的頭頂,這次更高,更慢。東邊的五十碼外,灰馬在路上畫出一條弧線。最後,他只看到三個綠色的斗篷,幾乎垂直向上飛揚。
傑米從溝裡站起來,雙腳在下面打顫。飛賊轉了個圈又轉回來,這次直奔他而來,但速度不快,就好像能量不夠。傑米爬回到路上,跪在坡克燃燒的遺體旁,拿起他的弓箭,他拿著弓箭的一端,像是拿著一根槌棒。飛賊向他飛來。傑米把弓箭舉到肩上,當飛賊靠近他的時候,他把它打掉了,就像打掉一隻大蟲子似的。飛賊落在坡克砸爛的靴子旁邊的土裡,在土裡還本性不改地嗡嗡作響,像是要重新飛起來。
“去你的,畜生,”傑米叫著,然後往它的上面堆土。他邊堆,邊哭。“你去死吧,畜生。”最後,飛賊終於完全埋到了白色的塵土裡,嗡嗡聲沒了,沒動靜了。
他沒有站起來——他太累了,已經感覺不到他的腳了,幾乎不能相信自己還活著——傑米·扎佛茲跪著爬向莫麗殺死的那個怪物……他現在死了,至少躺著不動了。他想把他的面具拿下來,看看他的真面目。起先,他用腳踢了踢他,就像一個小孩子生氣時做的那樣。狼的屍體搖晃了幾下,然後又不動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從他的屍體裡瀰漫開來。一股腐爛的味道從面具裡鑽出來,似乎正在糜爛。
死了,這個男孩想道。他就是現在的祖父,他是所有卡拉人中最老的人。肯定死了,不要懷疑了。快點,你這個膽小鬼!快點揭開面具啊!
他揭開了,在火紅的秋天的豔陽下,他揭開了這個腐爛的面具,像是一種鐵網,他把它摘了下來,然後他看到……
8
好一會兒,埃蒂都沒有察覺到這個老傢伙已經不講了。他還沉迷於故事裡,不能自拔。一切都是如此真切,好像就是他自己在東路上,跪在塵土裡,在肩上扳著弓箭就像是背網球拍子一樣,準備對付前方飛過來的飛賊。
這時候,蘇珊娜端著一盤雞飼料穿過門廊,去穀倉。她經過的時候,好奇地看著他們倆。埃蒂這時才回過神來。他到這裡不是來聽故事的,但他想他還是很享受地聽著這樣的一個故事。
“然後呢?”當蘇珊娜走進穀倉後,埃蒂問老頭兒。“然後,你看到了什麼啊?”
“啊?”爺爺神情茫然,埃蒂有點絕望。
“然後,你看到什麼了啊?在摘下面具之後?”
好一會兒,他的神情是茫然的——屋裡燈亮著,但卻沒有人。然後老人回過神來(在埃蒂看來,他完全是在意志力的作用下)。他看他的身後,看屋子。他看了看穀倉黑漆漆的門口,屋裡的磷光閃閃的燈很深很深,然後他又環顧了一下四周。
恐懼,埃蒂想,要嚇死了。
埃蒂盡力讓自己相信這只是一個老頭兒的妄想,但他還是感到一陣寒氣。
“靠近點,”爺爺咕噥道,埃蒂就靠上去了,“我就告訴過我可愛的兒子,魯克……逖安的老爸,你知道不。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