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火也好,行賄政要也罷,好歹有人替你遮掩,眼下北平這爛攤子,你插手進來可曾想過後果!”
往日種種疑惑電光般掠過眼前,蕙殊呆看四少,震駭得說不出話來。
他竟然做的是這一門生意!
軍火買賣非同尋常,無論南北,一概嚴令禁止私人販運,若有查獲,就地槍決。
難怪他行事隱秘,將人瞞得滴水不漏;
難怪他總與德國人做生意,最大的軍火商自然全在德國。
難怪雲頂賭場往來豪客如雲,還有什麼比軍火更賺錢,又有哪裡比賭場行賄洗金更容易。
然而四少欠身一笑,像足了最忠誠的騎士,出言卻犀利,“霍夫人若是為興師問罪而來,薛某認罪便是。”
霍夫人修眉一挑,怒意隱現。
四少漫不經心地笑,“你若是為了傅家來做說客,我會令你失望。”
“噢?”霍夫人深眸微睞,“何以見得我是為傅家而來?”
“傅霍聯姻,你我便是敵人。”四少斂了笑容,目光轉涼。
霍夫人靜了片刻,似乎想說什麼,卻只是緘默。
四少看一眼蕙殊,“祁小姐是我新僱的秘書,與這些全無關係,不必將她扯進來。”
“那你呢?”霍夫人驀然揚眉,隱有惱意,“你究竟知不知道——”
她頓住語聲沒有往下說,將唇緊緊抿了,似極力剋制著自己。
蕙殊怔怔看她,全然不明白他們的針鋒相對是為了什麼。
只聽霍夫人再度開口,怒色已斂,只餘無奈,“晉銘,你明知道眼下處境已十分危險。我來見你,不為做誰的說客,只是不想……不想看見你有事。”
她這一句話,頓時令蕙殊心驚意寒,腦子似被潑過冰水般清楚起來。
原來如此。
他要她立刻離開北平,連反駁餘地都不給。
她卻一味委屈生怨,全然不知危險正向他悄然迫近。
什麼敵友什麼政局,她是不懂的,但有一樣她明白——四少是迴護著她的。
一念澄明,恰如繁花開在心間。
望了身側沉默的他,蕙殊輕輕開口,每一個字都說得明白乾脆,“四少,我不走。”
他聞言一怔,旋即皺眉,“小七,不要胡鬧。”
“你趕不走我的。”她倔強仰頭,既然他有這份迴護之心,她亦不會臨陣退縮。
“祁小姐,請先上樓去吧。”霍夫人嘆了口氣,對蕙殊平添一分和悅之色。
副官許錚上前一步,朝蕙殊做了個請的手勢。
蕙殊不甘,緩步走向樓梯,回頭又看向四少。
跟在身後的許錚不動聲色一扶,毫不費力將她帶上樓梯,鐵一般的臂膀令她半分掙扎不得。
樓梯上腳步聲與蕙殊的掙扎聲遠去,明晃晃的大廳裡只剩彼此二人。
他定定看她,耳邊猶迴盪著她方才那一句“我不想你有事”。
“你以為我會有什麼事?”他低低一笑,“怕我死在北平?”
她眉頭一皺,怫然側過臉,不理會他口無遮攔的話。
他深深望著她的眼,“我若死在北平,與你相干麼?”
她默然,轉身走到通往花園的落地門前,背對了他,久久不語不動。
那纖細背影同從前一樣清瘦,或許她過得仍辛苦,風光背後自有別的不易。
他凝望她,心底有一處隱秘情愫,被抽絲剝繭的拆開來,一絲絲,一層層,澀意蔓延至咽喉,至舌尖,想喚一聲她的名,喚一聲“念卿”,卻早已忘了如何開口。
她深深嘆了口氣,並不轉身,背對他緩緩開口,“旁人生死與我不相干,你,與我一直都相干。”
迴旋心尖的一絲痛楚,猛然深陷,堪堪勒斷了什麼。
不管是真相干還是假安慰,他總是願意信她的。
她驀地側首,聽見樓梯上傳來許錚的腳步聲。
“花園不錯,領我看看你這園子可好?”她推開落地長窗,回首朝他微微一笑,徑自步入花園。他略怔忡,默然跟了上去,隨她緩步走入林蔭深處。
夜裡寒風撲面吹散一腔紛亂,北平這時節也快下雪了。
習慣了南方氣候的人最是怕冷,念卿環住雙臂,駐足在梧桐樹下。他也未穿大衣,兩人一時都有些瑟縮,不覺相視而笑。
他打破緘默,“要不要拿件披風,燙一壺好酒,尋個背風處坐坐?”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