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榆生撂下一個“是”,就像逃離鬼門關一般奔出檢查站。剛走出沒幾步,車就沒油了。他想,昨天剛加滿的油,怎麼這麼快?他顧不得多想,幸好加油站就在眼前,好多汽車在那兒排隊加油。昨天晚上的“難友”們幾乎全在這兒聚齊,那位四川師傅幾步走過來,遇到救星似的,笑笑說:
“啊呀老弟,啷個搞的?我想再也不會見到你了,才幾分鐘又見面了,老弟商量商量,我手頭不寬展,借我幾個錢,加加油,要得要不得?我車上拉的有竹筋,你卸兩捆去。”
董榆生掏出一佰塊錢,塞到他手裡,說:“你拿去用吧!竹筋我用不上,我的車小也沒地方擱。”
四川師傅接過錢,感激地不知說啥好,他緊攥著董榆生的手,說:
“老弟,你們西北有好人哪!我這裡有小本本,把地址留下,二天我一定把錢給你匯過來。”
董榆生笑笑說:“師傅不要客氣,出門在外不容易,這也算不了啥?地址就不留了,以後有緣再見。”
四川師傅喋喋連聲地說,“要得,要得”,高高興興加油去了。
四川師傅剛過去,山東司機又過來.臉漲得通紅,好一陣開不了口,大嘴囁嚅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說:
“老…老師傅,俺車上裝…裝了滿滿一車紅薯,你想卸多少…就卸多少,給俺伍…伍拾就行。前面不遠俺就到…地點了。”
山東司機鬍子拉碴的,少說也有五十幾,還一口一個“老師傅”,人在難處說話氣也短。董榆生回敬一個“老師傅”,問道:
“您是山東啥地方人?”
“聊城。正南十五華里有個楊官屯就是俺家。”
“聊城?!”董榆生—驚,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
“你去過?”山東司機詫異的問道。
“不,沒去過。”董榆生搖搖頭說。說罷.他從包裡點出伍佰元錢,交到山東司機手上.真摯地說:
“老哥,您從山東到我們這兒,少說也有四五千里路,大老遠的,一路顛簸不容易,這點錢,您收下,回去給家裡鄉親買點土特產,算是兄弟我一份情意吧!”
山東司機說啥也不收,嘴裡嚷嚷道:
“大兄弟.俺要伍拾您給俺伍佰,您這不是寒磣俺嗎?您要是那邊有啥親戚,告訴俺地點俺替您捎回去,那還差不離。要不俺不要.您要是不說清楚,俺五十也不要啦!”
董榆生真不知說啥好。丁阿姨和他一家的關係他能給這位山東大哥說清楚嗎?想了想.他說:
“老哥,我有個知近的親戚,也是你們聊城人,可是人現在不在聊城。我代表這位親人給他的鄉親解決一下困難,您也不要推辭,誰讓您也是咱聊城人呢?”
“聽您這麼一說,多少還有點卯。大兄弟,不知您那位親戚住哪莊?”
“您別問了,具體地方我也說不清楚。”
“要是這麼說,也別敗壞了您一片心意。伍佰塊錢中間劈開。您留一半,俺收下一半。二佰伍,忒難聽,俺就收二百吧!”
推來讓去,山東司機算是收下三百。山東司機裝上錢,二話不說,很快跳到車上,掀開棚布,扛下兩麻袋紅薯。小車後車箱裡塞不下,又倒到駕駛室後排座墊下。還不算,山東司機又從他的駕駛室裡背出一布袋子大紅棗,放到董榆生駕駛室後座上。一切辦妥,山東司機這才拍拍手,笑嘻嘻地說:
“大兄弟,這袋子棗,也是俺聊城的名產,是俺家樹上結的。本是給這邊的朋友帶的,下回我給他再捎,您帶回去也讓家裡人都嚐嚐,算俺的一點心吧!……”
山東司機的話還沒說完,又陸陸續續過來幾個。這些山窮水盡的漢子,實實在在到了難處了,錢被罰光了不說,還把人家的油抽走,世上也真有這樣的怪事?董榆生想,高原縣要是再這樣,就完了!這個說:“師傅,你把我的身份證押上。”那個道:“師傅,我車上的工具、千斤、還有個備胎,都給你留下。”董榆生擺擺手說:“師傅們不要說了。我帶的錢不多,你們分分,湊個油錢吧!”
董榆生給汽車加上油,驅車上路,才忽然覺得腹中飢餓。折騰了半天,別說午飯,早飯還沒吃呢!不由得順手摸摸所有的口袋,然後他笑了,囊中和腹中一樣,皆是空空如洗。無奈,他抓一把山東司機送的紅棗。一顆一顆放到嘴裡,好甜小車如飛一般朝涼水泉子奔去。
下卷 四十二、遠方歸客
涼水泉子大路上駛來一輛夏利出租小轎車。由於人們對這種型別的車早已司空見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