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城外情形不明,若是貿然開城只怕為鎮海賊軍所乘,還是持重為上!”
徐溫聞言,看了看城頭上的將佐,怒火漸漸褪去的他也感覺到了城頭上的微妙氣氛,知道此時開城追擊並非是一個明智的決定,不由得暗歎了一聲,一股到了末路的悲涼感充滿了他的軀體,不由得下意識的靠住了義子的手臂,低聲道:“我有點累,先回府中休息吧,城上的事情你就多費些心思,這個時候!”說到這裡,徐溫搖了搖頭,一時間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得轉身下城去了。
“孩兒恭送義父回府!這裡的事情請義父放心!”徐知誥趕緊躬身行禮,在他的眼裡,徐溫往日挺拔的身形竟然有些佝僂了,看到這般情景,他心中不由得一酸。
徐溫回到府中,便覺得神思睏乏,只得回到屋中安寢。可不知為何,徐溫雖然十分睏倦,可不知什麼原因,偏偏就是無法入睡,只能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在榻上翻來覆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然外間的傳來一陣巨響,便好似雷鳴一般。徐溫本就入睡不深,立即被驚醒了,一骨碌便從榻上翻身坐起,快步走到窗邊推開一看,只見遠處已是火光沖天,映得半邊天呈一種血紅色,便如同無間地獄來,此時一陣大風由南邊吹來,帶來一陣陣喊殺聲!
“來人!南邊怎麼回事了!”徐溫厲聲喝道,此時的他聲音也禁不住帶了一絲驚惶。可徐溫呼喊了好幾聲,卻沒有一人應答,徐溫只得回身從牆上取了佩刀,披衣推門出去看看究竟。
徐溫出得院來,只見外間已是亂作一團,僕役奴婢們個個神情張惶,在院中奔來走去,沒頭蒼蠅一般,有些年輕些的婢女還用煤灰弄髒了顏面,換做男裝打扮,一副大難即將臨頭的模樣。徐溫趕緊喚來為首的詢問。那人小心作答道:聽說南門已被鎮海賊攻破,賊軍入城後四處縱火劫掠,城中已然大亂,如此云云。
徐溫聞言大驚,他萬萬沒有想到不過一夜工夫,情況居然敗壞到如斯境地,他唯恐是那僕役不曉事情,隨口胡言,趕忙往後院趕去。原來徐溫後宅有一座假山,在假山上還有一座小亭,地勢頗高,在上面可以俯瞰大半個廣陵城。待到徐溫氣喘吁吁的上得那小亭,向城南望去,果然靠近城南的數個坊裡已是火光四起,藉著火光依稀可以看見南門城樓上昔日的大旗早已不再,顯然那僕役所言非虛,廣陵南門已經落入鎮海軍之手。徐溫稍一思索便將事情原委推理出來,定然是呂方從徐知訓口中得知廣陵南門因為城外是沼澤地的原因,城牆較為低矮,便先讓徐知訓在北門喊城,以吸引守軍的注意力,同時派出精兵,填平城南的沼澤地,然後突然發起猛攻,果然一舉攻破了廣陵城。想到這裡,徐溫不禁心中有如刀絞一般,這些日子來他養傷的時候也曾想過兵敗之後自己會是如何下場,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自己背後插上致命一刀的不是別人,卻是和自己有骨肉至親的嫡子徐知訓。
徐溫正在那小亭中痛心,此時外間卻衝進來一個青衣老者,遠遠看到徐溫便忙不迭喊道:“郎君,你怎麼還在這裡,快快下來,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徐溫定睛一看,來人卻是自己的老僕徐宇,這徐宇是徐溫老夫時的老僕,在徐家已經三代,其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徐溫正要說話,那徐宇已經上得假山,急道:“郎君,鎮海賊已經入城,諸軍皆不戰而潰,快些和夫人喬裝打扮了,想辦法逃出一條生路去,莫要再耽擱了。”
可此時的徐溫卻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全然不像平日裡那般精明能幹,彷彿親子背叛的沉重打擊已經徹底將他打垮了,對於徐宇的催促,他的反應十分遲鈍。徐宇見狀,只得連拉帶拽的將主人扯到院外,和徐妻都變易了裝束,收拾了些細軟,由六七個親信護送著出了徐府後門,想要混出城去、眾人出得府來,只見城中已是沸反盈天,成百上千的百姓席捲而來,呼爹喊娘之聲不絕於耳,雖然徐溫護衛拔刀砍翻了數人,想要衝出一條路來。可他們幾人的力量在這洶湧的人浪之中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不過半盞茶功夫,徐溫一行人便被衝散開來,和徐溫在一起的除了他妻子和徐宇以外,便只有那貼身老僕徐宇了。三人此時被人群裹挾了,便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般,絲毫不得自主,只得聽天由命的亂跑。此時徐溫在人叢中不由得懊悔萬分,自己大病初癒,身體疲軟無力,想要從亂民中逃出一條生路可能性微乎其微,與其象這般被亂民裹挾來去,最後也不知死在什麼人手裡,還不如留在徐府之中拼死一戰,雖然是困獸猶鬥,但也遠遠勝過這般模樣。
徐溫被這般裹挾著跑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身邊的人群終於漸漸稀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