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能包括三年多前揚州城和水溶較量的那番往事,黛玉情知:彼時雖亦如此時般被人逼著行走在刀尖之上,可從底子裡來說卻並未心生怯意。
事後黛玉曾思緣由:若硬要說當年自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話,不若說心底拿準了那個清冷孤傲的“榮欽差”不會做出過份之事更來的確切些。
而今日呢?黛玉遠遠瞧著這個滿面都是狂妄的任允成:他可不是當年進退有度的“榮公子”!
見黛玉一派恬淡,武官也不願顯露心焦——方才之言,他是有意為之,其一確若黛玉所想是為了安慰人心,其二意在震懾任允成,提醒他莫忘了水溶的身份。可武官亦知,任允成既敢如此作,必是抱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武官邊思邊將馬策至黛玉右側:硬拼他是不怕的,自己本來就是武將。怕的卻是傷了這個嬌滴滴好似風一吹就會倒的林王妃:她可是半點兒意外也不能出啊!武官縱是第一次見黛玉的面,可水溶對黛玉情感的付出卻是看在眼內的。
怎麼辦?武官心情頗為沉重:退,顯然是不行的,任允成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可,進,勝的把握卻不能擔保十成十!權衡利弊間武官的額頭冒出汗珠——委實太難選擇了!武官的心不由沉入了谷底。
大不了舍了這一世的光陰。誰知進退維谷間黛玉已替他做出了安排,生出這樣想法的緣由是黛玉不能容忍自己成為水溶受人牽制的‘軟脅’。於是她向著那武官送出輕飄飄而滿載言語的一瞥——,這一瞥,有鼓勵,有安慰,亦有命令。黛玉示意對方不用顧忌自己的安危。
武官頓愣:他不信這個柔弱的女子會有此破釜沉舟的沉著以及……慘烈。怔忡之間武官沒有及時作出反應。他以為自己也許是意會錯了王妃的意圖。
可,黛玉卻更明顯的向他點了點頭,並遙遙用一根尖尖食指指了指他手中的弩箭:武官不是笨人,王妃意在提醒自己:箭已在弦,焉能不發!?
於是武官就犯了一個錯誤,他竟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的任務,他的豪情萬丈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被激盪開來。這大約也應了那句話: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使那美人的風情只是為了別人而鮮妍。
眼見那武官盯緊任允成揚起了手中的利劍,黛玉即緩緩閉起了雙眼——她心道:自己這一生已得到了兩段至真至純的愛戀,即便真個命喪於此,又復有何求?想至此處黛玉手一鬆,那薄弱的錦簾便將這紛擾爭鬥隔斷在簾外。同時,黛玉更緊的握住自己手中的玉簪。
是誰說過天無絕人之路?卻在黛玉打算孤注一擲之時,轉機卻已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來了——黛玉畢竟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以水溶心思之縝密,無論做些什麼,肯定不會不加以深思熟慮,他如何肯讓自己心愛的人置身於險境之中?
——約兩個時辰後已脫離險境的黛玉斜倚在曉雲軒內:那從天而降解救自己的竟有兩拔人馬:一個是理該陌生的熟識面容,裘良。而另一個,卻是理該熟悉的陌生面容。
黛玉直到現在也忘不掉當時自己驚訝的心情:那個風霜僕僕,年輕挺拔的少年竟是水溶的異母弟弟——水渙?
黛玉回想著剛過去不久的險情,回想著那個不敢抬面扣拜在自己車前的身影,彼時任允成已被拿下,遙記那少年恭謹的聲音:“王嫂受驚了,是水渙來遲,懇請王嫂勿怪。”
——黛玉想:自己這一生恐怕也忘不了這個時刻。也忘不了那個少年一字一頓清晰的聲音:“這叫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他指的是任允成。
正是因了這句頗有氣勢的話,使黛玉只一眼便記住了這個少年,他的氣勢,以及他的從容自若。為此黛玉甚至忘了避開裘良那有意無意的眼神。
“姑娘,”正想著紫鵑端著一盞燕窩快步進來:“可不能再推沒胃口了,瞧您的身子骨兒,比原來更輕了,”紫鵑不由分說將燕窩放至黛玉手內:“按理說御膳房什麼好的沒有,誰知養不了人,偏太后又傳了話,說讓您在宮內調理著,就調理成這樣兒?”
聽她話內滿是憐惜,黛玉不由笑一笑:“可太后卻說我比原來強了好些。”
聞言紫鵑也不便說些什麼,卻仍緊著勸黛玉快用。黛玉不欲她心焦,便一口一口將粥咽入腹內。完畢紫鵑笑著將盞收走。
黛玉卻叫住紫鵑:“這幾個月王府出什麼事了麼?”
紫鵑掀簾子將手內之物交於一個侍婢,加些小心看了看黛玉:“也沒有什麼,左不過那些子瑣事。”
“難不成是我多心了?怎麼覺得安平郡主和莫陽郡主都是一付淡淡的神色?”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