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穿了簇新的服飾,故意說些笑話來逗黛玉開心。聽到熱鬧處,黛玉便跟著她們笑一笑。不知不覺中到了卯時,林如海強撐病體再次領家人祭了列祖列宗。黛玉拜完後便回至自己房內。
“紫鵑,這邊的頭髮梳得緊了些,勒得我左邊太陽一直疼,”黛玉坐定後連茶也不飲,扶著自己的左太陽向紫鵑抱怨。
“哦?可能是我大意了些,”紫鵑忙跑過來:“我給姑娘另梳過吧。”
“不必了,只鬆一鬆吧,”黛玉面向鏡子扭轉身子,鏡中頓時出現一張清靈絕世的如花容顏,黛玉親自去拔左側的攢珠玉頭釵:“這支釵也忒重了些。”
紫鵑吐吐舌頭:“只有這支和姑娘的服色佩,其他或是太素了些,或是過簡了些,總覺得有些不地道。”
黛玉笑一笑:“瞧你說的,不是往常誇的時候了。”邊說手上邊用力,還沒拔下,耳中只聽‘譁啷’一聲,滾落一地大大小小的玉色珠子。
新年弄壞東西,往往要說一句碎碎平安,可此刻紫鵑和雪雁卻誰都沒有說。因為她們發現:一股細細的血流順著黛玉白玉般的手指淌了下來。
是釵傷的。
黛玉阻止她們兩個向前,也阻止她們驚異駭然的神色:“沒什麼,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說完將手一鬆,一截斷釵落到了地上,接著對鏡穩穩拔下另一半:“給我將匣子的宮花取一朵來。”
早有小丫頭上來撿地上的珠子,雪雁心疼的看著黛玉,紫鵑卻有些不信:“姑娘,宮花?是薛姨太太讓周媽媽送來的那兩朵嗎?”
“就是它,”黛玉看了看身上的雲衫,因方才拔釵時側首,只滴了一滴在水袖的內側,思想著還是換一件,就讓雪雁解了包袱,誰知顏色上偏素了些,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忽然想到母親生時最喜挽著披帛,便喚路嫂去取兩條來。原來賈敏在世時,衣飾一直由路嫂打理,黛玉料想她的衣物,除帶入陰間外其它的應該是幾個姨娘分了一些去,但大部分應該仍由路嫂保管。
路嫂遲疑一下便去了,她大抵覺得新年著故去人的衣飾有所不吉,可因對黛玉的喜愛和對賈敏的忠心,她又願意看到黛玉和母親有所牽連——,哪怕是衣物上也好。
這裡黛玉不顧手指的疼痛,將紫鵑遞過來的宮花插入左側發內:宮花其實是很好看的,堆紗的樣式也極新巧,並不會讓人覺得過於繁瑣或過於華麗,當年的怒意只是來自周瑞家的對自己有意無意的輕慢——,那時自己年齡雖幼,但已隱隱覺出二舅母對自己的冷淡(周瑞為巴結王夫人),雖然那冷淡藏匿在刻意的客套和笑語中,但自己就是感覺到了。就像二舅母對探春的態度,雖說待她也可,可那骨子裡對她的厭嫌,卻是想抹煞也抹不去的。
只是,探妹妹透過自己的言行樹立起自己的威信,縱使二舅母也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可自己呢?黛玉的手停留在自己的發端,眼睛下意識瞥向那枚靜靜躺在首飾匣內的玉佩:二舅母也對自己有所改觀了麼?是為了寶玉還是老太太?黛玉想不清其中的紛紛芸芸。
她也沒有時間去想,畢竟兒女情長比起眼前的困境稍微遙遠了些,而寶玉自己也可以拿個八九不離十。現在困擾自己的倒是那位榮欽差:他勸父親辭官,又不肯離開揚州,這裡面到底隱藏些什麼用意,是否他還在打那些御物的主意?黛玉半絲也拿不準。
黛玉只在這裡思前想後,哪知眼下事情早已轉了風向,處心積慮想對付林府的早已另有其人了呢!
比起內院的冷清,前廳絕對算十分熱鬧的所在,因是密旨,只有少數官員風聞林如海被其兄牽連的隱事,大多官員和士紳甚至不知半點風聲,因而拜年的仍舊絡繹不絕。
喜好熱鬧的賈璉也好似忘記了昨天謝鯤的忠言,他滿面春風地替姑丈招呼著拜年的客人:“各位少禮,偏廳備有茶水,請各位去坐坐!”
眾客含笑客氣著:“只怕打擾林大人。”
“哪裡,因賤體抱恙,許久未和各位大人會面,如海心中想念各位的緊。”林如海病勢依然沉重,但今日卻執意要出來待客。勸止不住的黛玉只好命心腹家人密切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生怕林如海有個萬一或閃失。
耳邊含暄聲客套聲此起彼伏,疲於應付的林如海漸漸有冷汗自額頭滴落下來。他覺得自己似乎要站不住了。於是便假推一事去往內宅。
正在此時文管家匆匆進來,見林如海沒在便小跑著來至賈璉面前,並用極低極低的聲音回道:“璉二爺,府尹張大人來了。”
賈璉一皺眉:“這有什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