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客盈門。
區區數日之間,何秀姐從一個普通村女,變成了炙手可熱的傳奇人物,不得不連番著拜見了無數貴婦名媛,接受她們熱情的祝賀與好奇地詢問。而何勇,則是不斷應付各路官商仕紳,以及府內有頭有臉者和身旁侍衛兄弟們的好奇與欽羨。
這幾天下來,兩人接禮物接得手軟,賠笑陪得臉酸,答話答得口乾。每天入夜已久,客人才漸漸散去。夫妻二人都已經累得是身酥骨軟,只想爬上床上去,再不起來。
可是兩人久別重逢,現在卻硬是從日出到日落,都碰不上兩面,說不得兩句話。晚上有了這一時半刻的清閒時光,他們自然也總是不肯就去歇息,而是在燈燭下湊在一處,何勇抱抱孩子,何秀姐在旁做些針線,偶爾說說話,心裡也就都是甜的。
可今天,兩人剛放鬆下來,外頭那小廝卻忽然飛一般跑來,大喊:“爺,夫人,都督大人領著客人來了!”
二人愕然望了一眼,趕緊撐著疲憊的身子再去迎接。
乘夜而來的客人並不象何秀姐與何勇以為的那樣,又是什麼大富大貴的高等人物。只是一個一襲青衣的書生文士,態度極其溫和,絕無其他達官貴人們一邊追逐新奇故事,一邊仍把眼睛放在頭頂上地傲慢。
那位先生言詞極客氣。神情極自然,即無上位者對下人的輕視,也沒有讀書人常有的驕傲自滿。
何秀姐與何勇對他的印象都極好,不過就算是純樸的何秀姐,在這都督府過了幾天,見了許多所謂的大人物,大場面。對於那些禮儀規則,也已經有所瞭解。
不管這個人看起來多平凡,態度多麼溫和,只憑著高誠親自為他帶路,客客氣氣替他引見,就可以知道,他們絕不能真的把他當普通人那樣對待。不要說怠慢他,在他面前,再怎麼謙恭順從,都不為過地。
所以。二人始終是畢恭畢敬,親奉茶水後,便陪坐下首,有問必答。而當這位的客人,目光無意中掠過正廳案上的小盒子時,何勇立刻搶著說明,這裡供的是恩人所留下的唯一信物。
而當這位客人,略略露出一絲好奇興趣時,何勇便急忙開啟小盒子,輕輕取出那隻寫了三個字的小小一張紙。奉了過去。何秀姐對於丈夫如此殷勤地獻出恩人的親筆微有不快,但是也不能說什麼。
“何君羨”
這是何秀姐的恩人為她的孩子取的名字。
陸澤微溫和小心地接過那張紙,低頭隨便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復又凝神細看,整個人便定在了那裡。
長久地沉默。
何勇夫妻只見這位訪客臉上那種一直和煦如春風的笑容消失了,只定定地望著手中的一紙名帖,表情很是肅穆。過了很久,他才忽地把紙一折。隨意往袖中一放。然後。一改最初純屬湊趣的閒閒態度,極細緻極認真地。不斷提問。從何秀姐逃亡,遇上恩人的那一刻開始,一直到最後的分別,他的問題鉅細無遺,重疊反覆,何秀姐被問得暈頭轉向,好幾次幾乎守不住曲先生以前對她交待的一些必須對世人隱匿的真相。
比如她與何勇其實並非早有婚約,比如這次在江陵城的重逢,不是巧合而是安排……他追問地細節無所不包,然而,他真正重視的是什麼,何秀姐在答得精筋力盡之時,也根本無法分辯。
她的回答漸漸已經前言不搭後語,但因為那客人問得太多太深,站在一邊地何勇高誠早就聽得腦袋發暈,並沒有注意到其中的種種破綻。而眼前的這位據說姓陸的客人,其實卻也是完全不曾在意過那些對
來說,天大地大的秘事。
他一直追問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才微微嘆息一聲,坐在那裡,閉目養神。片刻之後,輕輕吩咐,去取筆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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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秀姐起身想出房門準備,一直強撐著陪在旁邊的高誠卻止住了她這個女主人,而是叫了小廝為他領路,親自去為陸澤微端來了筆墨紙硯。
何秀姐侷促不安,只覺得這位大人臨去看她地那一眼,頗有深意,竟似是懷疑她心懷不軌,趁機通風報信地架勢。
那位陸先生取筆在手,不多時,就象變戲法一般,在紙上畫出一張五官清晰人像來,輕輕遞到何秀姐面前:“你看看,那救你地薛先生可是此人?”
何秀姐看了看畫像,立刻堅決地搖頭。
那位客人微微蹙了蹙眉,輕輕道:“你再仔細看看!”
何秀姐怔怔望著畫像半日,最後還是搖頭:“如果硬要說,這人的眼角臉型,和我大哥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地像,但是這人肯定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