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壓車輪噴出有力的氣體吹著草地時,坦尼亞雙腿一軟跪倒在丈夫的屍體邊,雙手舉向天空。她傾盡全力哭喊起來,但尕司旗卻幾乎聽不見。敗意和恐懼激發的淚水刺痛了他的眼角。髒狗!他暗罵,卑鄙骯髒的惡狗!
並且——
厄戈獄營地的北端,蘇珊娜從掩蔽處躥了出來,駛向三道電網組成的警戒邊線。計劃中並沒有這一步,但她需要繼續射擊,繼續把敵人打趴下,這念頭前所未有地在她心頭高漲。她只是無法遏制住自己,而羅蘭會理解的。更何況,從丹慕林屋裡翻騰而出的濃濃黑煙遮掩了視線,從獄營這一端已經無法看清目標。“懶骨頭”槍發出的紅色射線刺穿煙霧——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好像某種霓虹招牌——蘇珊娜提醒自己:千萬別走近這些光線,除非她想讓自己身上多一個兩英寸深的大洞。
她開動“草原狼”,用子彈擊斷了電網——外環命中、中環命中、靶心命中——接著便消失在濃濃煙霧中,一邊行進一邊重灌子彈。
並且——
名叫威富利的斷破者使勁地想掙脫芬力。不,不,不是說這個,就算我求你了,芬力暗想。他死死扣住這人——在他開始厄戈生涯之前,曾是個書店老闆——將他拉近自己,又狠狠扇了他兩大巴掌,力氣大到自己的手掌都疼了。威富利又痛又驚地尖叫起來。
“到底是他媽的誰在那後面?”芬力咆哮著,“誰他媽的下了毒手?”跟上來的救火車戛然停于丹慕林屋前,對著濃煙噴出水柱。芬力不知道管不管用,但也許總不至於有害處。至少這輛車沒有像前一輛那樣——徑直衝入了那棟他們本該保護的建築物。
“先生,我不知道!”威富利抽泣著答道。鮮血從他的鼻孔和嘴角流下來。“我不知道!但一定有五十個、也許一百個魔鬼!丁克帶我們出去的!上帝保佑丁克·恩肖!”
泰勾的芬力聽罷此言,伸出巨型的大手抓住詹姆斯·卡格尼的脖子,另一隻手再扣住傑克李的腦袋。尕司旗隱約感到,狗孃養的烏鴉頭傑克李差一點兒就要撒丫子跑了,但此時他已無暇旁顧。他需要這兩人。
並且——
“老闆!”芬力高呼,“老闆,抓住恩肖那小子!那傢伙有問題!”
並且——
卡卡的一邊臉頰死死壓著傑克李的一邊臉頰,黃鼠狼(在這個可怕的清早,他和別人想得一樣明白了)的喊聲終於被對方聽清楚了。與此同時,尕司旗重申了一遍指令:召集所有武裝衛兵,去包圍撤退中的斷破者們。“不要去阻止他們,而是和他們待在一起!看在上帝的分兒上,千萬別讓他們觸碰電網燒焦而亡!要是他們走過了主幹道就一定不能讓他們靠近警戒線——”
他的警世語錄尚未說完,一個身影穿過濃濃煙霧砸下來。那是岡林,獄舍醫生,他的白大褂都著火了,溜冰鞋也仍然套在他腳上。
並且——
蘇珊娜·迪恩棲身在丹慕林屋左後方的角落裡,咳嗽起來。她看到了那三個混蛋——尕司旗、傑克李和卡格尼,她不認識他們卻很清楚他們是誰。就在她可以瞄準他們的當口,滾旋的濃煙遮掩了她的視線。煙霧散去,傑克李和卡卡已經走了,去四處拉攏備有武器的守衛兵們,就像牧羊犬一般緊跟而上,試圖保護驚惶的羊羔們,哪怕根本無法讓他們即刻止步。尕司旗還站在那裡,蘇珊娜一槍擊中腦門,結果了他的性命。
平力沒有看到這些。他漸漸領悟到,所有混亂都只是表象。這極像一場蓄意行動。斷破者們決定撤離以躲開來自厄戈北端的攻擊者,這似乎決定得太快,也太有組織性了。
別去管恩肖,他心想,布勞緹甘才是我想去問問的人。
但他還沒來得及接近泰德,獺卅就一下子抱住總管,驚懼失措地胡言亂語道,典獄長之屋著火了,他很害怕,害怕得要死,總管大人所有的衣服、所有的書都——
平力·佩銳綈思狠狠砸了他的腦袋,將他推向一邊。斷破者們統一而惟一的意念脈衝(現在不是美好意願而是惡劣意願了)仍在唸叨
(雙手高舉!往南走!就會安然無恙!)
瘋了一般響徹他的腦海,威脅著驅趕所有其他思考。操他媽的布勞緹甘幹了這檔子事兒,他明白著呢,可那傢伙已經走到很前頭了……除非……
平力瞧了瞧手中的“決鬥者”,略為思忖,便將它塞回左胳膊下的槍套裡。他想要該死的布勞緹甘活下來。該死的布勞緹甘這麼做必定有其原因。更別提其他什麼該詛咒的破壞行為了。
嗖—嗖—嗖。子彈從他身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