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先前還有些猶疑對方會不會設下了埋伏,然而她仔細回想這一片地方的地勢——那確實沒有什麼可以埋伏的地方啊。
以她對騎兵馬戰的瞭解,對方除非往地上撒鐵蒺藜,不然決計沒有甩脫他們或者轉敗為勝的機會。
但被追趕的人也就那麼死了心地狂奔,壓根兒沒有還手的打算。
追的人和逃的人皆騎著快馬,一時之間兩下的距離卻穩固了下來。官軍追不上叛軍,叛軍也甩不掉官軍。秦念甚至有些懷疑,他們壓根也不抱著逃命的指望了。
追出去三十多里地之後,她才突然覺得這地方有些眼熟。
這不就是當初她被叛軍追得走投無路時經過的地方麼?雖然那時她前頭,正有一片小樹林。
“前頭有樹林,當心埋伏!”她脫口喊道,卻聽得白琅同時高呼:“放箭!”
轉瞬之間,追在最前排的將士們便紛紛發箭。一時之間銳光閃動,落在後頭的叛軍登時便有幾人栽下馬來。
但前頭的仍然死逃不停,終於衝進了樹林。
白琅在靠近樹林的時候,審慎地拉住了戰馬。
一時之間,連空氣也彷彿凝固了起來。這樹林茂密,否則秦念也無法藉著樹木隱蔽叫人突圍了,可如今,這救了他們的林子卻要救叛軍……
“放火。”須臾,白琅決然道。
秦念愕然,看了白琅一眼,又瞥了一眼馬鬃——風的方向,分明是朝著上次她跳下去的懸崖。
已然旱了一個多月,這一把火從丟到第一棵樹上開始,便不可挽回地熊熊燃起。此刻又正好起了風,推著火勢,不過多長時間那樹林便燒成了一片。
若樹林裡有埋伏,那些個逃出來的叛軍,只怕也要被燻得流淚眼花,不堪一戰——而若是不逃,不過半天,裡頭便不會有活人,只會剩下燻肉。
然而,那樹林子裡還偏就沒有人逃出來。
他們在外頭等著的,初時還刀出鞘弓上弦,時刻準備和逃命出來的叛軍決一死戰,然而大火燒了三個多時辰,從樹林裡頭逃出來的只有半死不活的兔子雉雞,連條狼都沒有。
於是,天軍將士們便開始談笑。有人下馬走動幾步活動筋骨,白琅瞥一眼不說話,有人摘了馬背上的障泥鋪在地上坐了喝水,白琅也不呵斥,甚至有些人連馬鞍也摘了,靠著打起盹兒來,白琅也仍舊一言不發。
——火已然快熄了。樹林裡若真有伏兵,此時大概都被生生嗆死了。再全軍戒備著,顯然有些不值當。
之後,火就那麼熄了。
荒原之上一片寧靜,秦念看看白琅,白琅的面色很算不上好。
他帶著他們追下來,正是看著這些人行跡蹊蹺,好賭一把真正的廣平王是在此間而不是在眾人圍毆的那個圈子裡頭。奈何越追越不像話,到了這地方更是鬧出火燒樹林一無所獲的破事兒,雖然無過,卻算不上有功。
白白折騰一遭,誰還能歡喜得起來?三個多時辰,算上來去,幾乎是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只為了追十幾個叛軍士兵,這實在也有些滑稽。
終於,白琅沉著臉道:“進去搜。”
秦念也知曉,這算是今日這一場追捕最後的希望了。若是證明這堅決逃命至此還死不投降的“叛軍士兵”也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白琅大概真會有些懊喪的。
還好時值盛夏,天色暗得晚——在太陽落山之前,幾乎要將樹林中每一寸焦土都翻過來了的天軍士兵,終於尋到了先前逃進樹林中的人那一具屍首。
不管此人生前是什麼人物,現下都只是一具死透了的焦屍。秦念厭惡地瞥了一眼,朝白琅後頭退了兩步,卻正在此時,聽得搜身計程車兵叫道:“將軍,這人身上還戴著一塊好玉!”
玉石遞到白琅面前,他便不說話了,細細看了許久,方叫軍士將那塊玉拿在秦念眼前,道:“這東西……你可認識?”
玉質剔透,出於藍田。而上頭刻著的,分明是一個篆書“秦”字。
秦念既不啞也不瞎,此刻卻瞠目結舌,什麼也說不出。
她哪兒能不認識呢?這東西,是她嫁廣平王時的嫁妝。
她心下浮起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東西居然還在”,第二個念頭,便是“這東西如何在此”了。
難不成這具焦屍當真是廣平王?可若真是他,怎麼會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燒死在樹林裡頭?
這種蠢事,是個人都做不出。更何況她記憶之中的廣平王,乃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利益連親骨肉都能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