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興趣;但帝君叫我;不得不過去。那株梅花長在園角;離宴席有幾十步;也不甚高大;鐵乾焦枝;點綴著幾朵稀疏的綠色梅花;道:“陛下;這花倒是稀見。”
帝君道:“點碧是《梅品》中所列三神品之一;據說只長在極北姑射山;只在冰雪之中方能生長;別處種不活。句羅王前年蒐羅了一本; 進貢來的;陽和苑的花匠手段倒是高明;居然被他養活了。”他捻了捻新留的一點短髭;嘆道:“‘琪園曾種玉; 蝶夢未歸人。誰知冰雪裡; 偷得一枝春。’閔維丘先生此詩雖只廿字;倒也有點意思。 ” 聽得“閔維丘”三字;我怔了怔;道: “陛下說的那位閔先生;可是當今那個有名的詩人?”
帝君眼中登時放出光來;道: “是啊是啊;楚將軍原來也讀過閔先生的詩麼?可惜先帝因他寫詩語涉狹邪;將他發配出都;此後就連年戰爭;不知所蹤;只怕已經沒於亂軍;可惜啊。 ”
我想說我在五羊城曾見過他一面;那時他精神十足。而前一陣我和邵風觀聽到的那個在深夜狂吟的老者;聲音很像他;很可能現在已經回到帝都了。可是話到嘴邊又止住了。閔維丘詩名滿天下;如果他想現身;早就出來了;現在仍是聲息全無;那麼他多半是不想再見人。做一個隱士;也許那才是閔維丘的願望吧;現在的他大概心裡更平和喜悅一些;我也不必多事。我道: “是啊;不過如今天下太平;詩人輩出;總會有別的詩人出現的。”
以前文侯常陪著帝君談笑。文侯才學過人;說出的話來也大對帝君胃口;但現在帝君與文侯已經決裂了;想必也不會召見他。而張龍友對詩文一道沒什麼興趣;帝君平常忙於國事;更找不到一個可以閒談的人;現在我說了這兩句;大是投其所好。他笑道: “果然果然;現在文校中有個少年;叫什麼錢蓴客的;詩詞極是高明;大有出藍之勢; 過幾年聲名定然遠超閔維丘。詩詞雖小道;實由天份;非凡人力;天才果然還是有的;我學了那麼多年仍然不成話。”
我也不知那錢蓴客是什麼人;對詩詞興趣也不大;但帝君這話卻大得我心。他貴為國主;卻清楚知道自己的不足;說不定;帝君真的會是一個明君吧。我的心情也登時好了許多;道:“陛下奏笛之技;亦是絕世無二;誠天人之資。臣亦學笛;這許多年卻無寸進;實是汗顏。 ”
一聽到吹笛;帝君的興頭更足了;道:“果然;茵妹當初還給過你一支鐵笛;你不常練麼?”
“臣鈍於此道;實無天份;今生恐不能及陛下之萬一。 ”
帝君笑了笑;道:“呵呵;楚將軍;你是個老實人;也會拍馬了。”
我道:“臣不敢。”
他雖說我拍馬;心情卻顯然更好了些。其實這話也不是拍馬;帝君別的頂多是個中人之資;他的吹笛之技卻著實了得; 當世縱然不是第一; 前十位我想總排得到;文武二侯都是笛技名人;但此道似乎較他有所不及;我吹笛頂多吹個響;較起真來;只怕連他的兩萬分之一都及不上。假如帝君治國之力能有他吹笛技術的一半;也該是古往今來少有的英明之帝吧。
帝君看著我;忽然揮手讓邊上的人讓開;嘆了口氣;道: “茵妹說得果然沒錯。你是個不知道自己實力的人;務必要旁人鞭策;方能一展所長。如果茵妹活著;她逼著你練笛;恐怕今日你便能與我合奏一曲了。”
我呆了呆;道:“郡主說過這些麼?”
帝君輕聲道:“想必你一直都不知道;茵妹生前曾給我留過一份密奏; 對如何用你講得最多。她說你與那個南宮聞禮; 一文一武;足為羽翼。
只是你生性疏懶;必要時須讓你當機立斷;不能首鼠兩端。茵妹真是絕世人物;洞若觀火;即使身故;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便是對甄礪之下手;畢鬍子會轉向;鄧滄瀾因可娜而贊同;都已盡在她估計裡了。” 我的心裡突然一陣冰涼。郡主身死多年;但現在這一切變化其實早在她的計算之中了!帝君拉攏我;也許正是郡主的遺命吧;假如當時我反對;郡主會不會告誡帝君及早除掉我?這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一直覺得自己有愧於她;但如果她一直無恙;漸漸地;我會不會成為她手中的一枚棋子?那難道是一件幸事麼?我會不會與她也有決裂的一天?
只是;那已經沒有可能了。郡主算計了一切;卻仍然漏算了路恭行會行刺。她縱然在利用我;但我對於她來說;到底不僅僅是一枚棋子而已。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評價郡主;妻子?老師?上司?似乎都有一點。我不知道長久相伴;我和她會不會出現不可調和的衝突;她那麼早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