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知道了吧?”
“失敬……”錢逸群心道:你說那麼遠幹嘛?直接說你爺爺是吳江故相周道登不就行了?
周正卿自以為成功鎮住了錢逸群,故作悠然道:“九逸兄怎麼想起問這事來?”
“還是昨晚那事,”錢逸群在床邊坐下,雙目直視,“文伯溫真是慧眼如炬,你不如他。”
“唔,何出此言呢?”周正卿涵養好,一點都不以為忤。
因為掌握了話語權的人,就控制了人的思想。文家本來就有號召力,等《墨憨齋誌異》廣佈天下,在其中暗藏自家臧否,那將是何等聲勢。
周正卿聽錢逸群分說完畢,心中如擂鼓一般。他細細品過錢逸群的每句話,暗道:的確是這個道理。不過若說文伯溫也未必就看到了這點,否則也不會只拿出五百兩來入股了。
“入股之事的確需要再議。”周正卿道,“這事我回去與家裡長輩商量了再說。不過猶龍先生即將要去丹徒就任,恐怕有些麻煩。他們世言堂收錄的秘聞,對於故事的編撰,恐怕少不了他們。”
“你家朝中關係這麼過硬,就沒點辦法讓他去不成麼?”錢逸群覺得自己的經制正役很寶貝,但是人家的八品訓導就不算什麼了。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想通了這層關節,不由暗暗一笑,對自己的卑鄙無恥表示理解。
“哈哈,好你個九逸,竟然斷人功名路。”周正卿大笑起來,好像心有默契。
“猶龍先生那等人物,肯定將世言堂發揚光大看得比自己功名重要。”錢逸群理直氣壯道,“我們只是幫他鋪路而已。”
“明白明白,”周正卿拉住錢逸群的手,“九逸兄,這事你是首倡。依你之見,我們該出多大的股本?”
“這事肯定不能一家來幹,否則效仿蜂起,真假難辨,徒然內耗。”錢逸群想了想道,“這就看你們幾家大戶怎麼分了。我先說一句,我錢家小門小戶,留點湯水給咱就行了。”
“這沒問題!”周正卿滿口答應道,“餘下的事交給我去辦就是了,我還有個堂兄在吏部聽用,能幫猶龍先生脫離泥淖重歸坦途。”
兩人相視而笑,第一次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除了他倆,其他人對於昨晚酒宴上的記憶不深,直到送馮夢龍登船都沒再提起這事。
送走了馮夢龍,徐媽媽也命人收拾妥當,要借周家的排場前往蘇州,投靠她師妹。
憶盈樓是隱傳,除了錢逸群之外的旁人都不知道詳情。周、文二人只道是找她同學技藝的姐妹,便也沒多問。
俄而整理妥當,一行人稀稀疏疏登上大船。因為已經走了陳象明那波人,歸家院的雜役又飄零殆盡,所以看上去頗為蕭瑟。
徐佛找了檔口,讓兩個女兒拖住周正卿和文蘊和,與錢逸群單獨尋了個艙室,緊閉門窗防人看見。
錢逸群心肝直顫,對這位看似二十實在四十的徐娘頗為糾結,即有采摘之心,又有作為嫩草的不甘。好在他心寬,轉念又一想:自己前後兩世加起來也有三十八年人生路,可算是徐娘的同齡人。頓時氣沉丹田,暗道一聲:有什麼便來吧,小哥我還怕了不成!
“錢公子。”徐佛身帶異香,既不是花jīng花露,也不像檀木沉香,隱隱之中勾人魂魄。
“徐媽媽。”錢逸群微微後仰,手臂已經感受到了徐佛紗衣下的體溫。
“錢公子。”徐佛又嬌笑一聲。
“徐媽媽。”錢逸群只覺得異香灌鼻,渾身燥熱。
“錢公子,”徐佛笑得花枝亂顫,“你我阿是要這麼一直叫下去啊?”
“也未嘗不可呀。”錢逸群正了正身。
徐佛盯著錢逸群的眼睛,突然斂容道:“公子似乎有所心虛。”
“呼,”錢逸群長出一口氣,“欠了媽媽一個劍陣,怎能不心虛?”
“那高仁何嘗按常理行過事?恐怕他自己都忘了。”徐佛換上一臉幽怨道,“我們這些苦命女子,早就習慣了恩客們出爾反爾,前說後忘,翻臉不認人……唉,這就是命呀。”
錢逸群不知道該如何答話,尷尬地摸了摸鼻頭。
“不過錢公子是重情重義之人,故而奴家對公子是深信不疑的。”徐佛道。
“這是。”錢逸群心中泛起一絲jǐng惕,也不多說話。
“眼下就你我兩人,身在這船艙,上絕於天,下不臨地,出君之口入我之耳……”徐佛在錢逸群耳邊柔柔說道,“公子就將西河劍的來歷說與奴家聽聽吧。”
錢逸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