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緊抿的薄唇泛白,出神時不經意的被蕭含緊握住手腕。
只聽他狠話道,“陪我睡一覺。”
蘇樂怔道,“什麼?”
蕭含卻並未再接著多說上幾句話,只是掀開雪青色床幔,順勢將蘇樂覆在身下。
只是一瞬,殿內寂靜無聲。
這一百八十三年來,祁嬰躲在岐山,他又何嘗不是躲在天九城。他和祁嬰,從來都是一樣的人。
他對上蘇樂的眼睛,眼中星光一瞬即逝,又連忙翻身,躺到蘇樂身旁去。
良久,兩人一句話也未說上。
蘇樂緊攥著蓋在身上的被子,腦海忽地晃過方才蕭含的控訴和不滿。那樣的語氣,蘇樂最是熟悉不過。
他平緩心情,眼神中的波動被生生壓住。他伸手,準備將蕭含臉上戴著的玉石假面拿下。
手還未觸碰到假面時,蕭含卻準確無誤的,握緊他的手腕。
他只是道,“蘇樂上仙,總有一日,你會知道,我到底是誰。”
“不用急在這一時。”
蘇樂坐起身,定睛瞧著此刻躺在榻上的蕭含,聽到他冷寂的聲音,又想起他對三宗的所作所為……
蘇樂相信,祁嬰和蕭含,絕沒有一絲別的關係。
他聲音冰冷疏離,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冷漠。他道,“瑤池帶同孤燈七卷一樣,同為妖界三大聖器之一。你不肯將瑤池帶交給阿嬰,卻輕而易舉、如棄之敝履一般,將孤燈七卷扔在廣片曇花留給他。”
“你行事毒辣,將慕時變成傀儡,又用妖力折磨慕茗。三宗之中,你最恨乾坤宗。”
蕭含面上不屑,悶哼,心中異樣,如滴血。
蘇樂繼而道,“你潛入洛書宗殺了蘇門上古神獸鳳凰,殺害手段極其殘忍。可是你唯獨沒有動白月宗。”
“白月宗的寒鐵,你只是為驚動阿嬰,引誘阿嬰去大阿山與我相見。在寒鐵中混雜妖氣,和其他兩宗的遭遇,天差地別。”
“你,究竟在打些什麼主意?”
蕭含掀開被子,背對蘇樂,聲音有幾分顫抖,道,“總歸不是什麼好主意。蘇樂上仙,你休息吧。”
殿外又是一陣雷鳴。
閃電亮了一瞬間的天際。
老五爺曾說,“還魂者,本就是偷來的性命。重生者,又是逆了萬物的規律。”
“蘇樂逆天而行,召攝魂魄,一定會不得好死。至於你,活得更是僥倖,雖不至於生老病死,但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你一樣,都別想逃。”
蕭含推開門,門外守夜的妖兵立即抱拳行禮,“妖尊,折鬱君方才傳了話過來,只說是晚上有動靜。”
蕭含耳畔似還回蕩起老五爺當年對他所說的話。
他恍過神,半晌道,“下去吧。”
這守著門的妖兵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話。他們輪班守夜,如今才守了一炷香的時間,精神正好,實在沒有要下去的必要。
妖兵本想再問,但瞥到蕭含冰冷無味的眸子,立即行禮道,“是。”
大雨滂沱,烏雲遮月,漫天毫無星辰。蕭含負手站立,望向像被撕開一道口子的夜空。
他想,這條路,他回不了頭了。
只能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