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蘇樂便搖首拒絕。
他也不提改良法器的事情,只是靜坐著,後又道,“阿嬰,我聽弟子說,蕭含派遣了甄四姑娘去人界攝魂。”
祁嬰應聲,附和道,“這件事情我前幾日剛知道,陽山君已經去人界處理攝魂一事,你不必憂心。”
蘇樂沉默良久,鬢若刀裁,灼灼風華,他從石凳上起身,負手面對著路左側的靈藥。
靈藥園清幽寧靜,寒風鑽過園外稀疏的原木枝葉,發出簌簌的聲響。
他冰涼的聲音響起,“去人界的,不止甄四姑娘一人。還有……蕭含。”
……
昨夜祁嬰聽清蘇樂所說的話時,他大腦一片茫然空白,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緊緊攥住,那是一種硬是要被攥出血來的感覺。
他命陽山君去人界,是為了逃離大戰的危險,而非是要他將自己送到蕭含面前,暴露在危險之中。
誰也沒有料到,大戰在即,蕭含竟然不在岐山腳下。
同樣的,誰也不曾想,下旬將至,蘇樂也離開了岐山飛煙殿。
人界,蘇門管轄境內,荊州江陵府。
江南水榭,塘水悠悠。路道臨水一側,每層房間外都掛滿了方形的紅燈籠。燈籠內紅燭明亮,燈光下,一葉扁舟緩緩自從東南方向而來。
祁嬰掀開船篷之中掛著的紗簾,探出腦袋,瞧著這極富有水鄉味道的荊州。
因這地方叫荊州,祁嬰想起一個好玩的事情。
他轉過身朝著蘇樂道,“蘇樂,你知道麼?我在雜書上看到,北邊有個地方也叫荊州,有個叫元稹的詩人,他曾經為亡妻做了一首很有名的詩,內容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祁嬰笑道,“這詩原本是為表對亡妻的深情,而他做了這詩後不久,他就愛上了別的女子。再後來,他在荊州娶了一個妾室。”
蘇樂認真聽著,反覆呢喃道,“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祁嬰覺得好笑,便又鑽進扁舟內,湊到他跟前,那一張細膩俊俏的臉,離蘇樂就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他笑了兩聲,又道,“總之啊,由此得見,尋常的情愛一事,不過說說罷了。深情使然,又會釋然。”
蘇樂直瞧著祁嬰,硃紅薄唇輕啟,帶著薄薄的笑意,緩緩問道,“那阿嬰的意思是,你對我,也就只是說說而已了?”
祁嬰似清風朗日的解釋道,“我們的情愛,和他們不一樣。”
他雙手搭在蘇樂肩上,看著他的時候十分深情。
他發出低沉的聲音,雙眼灼灼,神采煥發,“我們兩世情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即使前路艱險,但我們還是在一塊。我不修道,我的眼中一直沒有別人。”
蘇樂漫著笑意,只簡單一句道,“我知道。”
船家用竹篙攪著湖水中的蘊藻,他是日薄桑榆的年紀,平生也沒聽到如此大膽的話。
他零零碎碎無意聽了幾句篷中的對話,差些將竹篙脫了手,又偷偷往船篷內望去,只見裡頭兩人品貌非凡、雅人深致。
望著望著,他便覺著,這兩人實在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