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他走至窗旁,雙指合攏,指尖指向窗外那一輪圓月。
透過婆娑的枝葉,他看見圓月散著微黃的清寒光芒,縷縷月白色的微弱光芒籠罩著整座荊州。
祁嬰閉目,腦海中略過一處處月光所及之處,最後腦海中出現兩幅場景。
一便是江陵府如今最大的秦樓楚館——唯別樓。
他腦中似乎還能聽到剛步入唯別樓文人雅客的聲音,那男子意氣風發,摟著一清姿絕世的女子,痛快笑道,“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唯別樓廊坊外站著的,則是蕭含和甄蕭棠。
還有一處,跟唯別樓處的風月相比,處處顯得陰寒血腥。那是陽山君所在的位置……
黑夜森森,一處荒林中,除去月光和一小處將滅不滅的篝火外,具暗不見天日。這裡和那些繁華鬧市、燈火葳蕤處不同,暗藏著烽煙深淵。
陽山君和汲玉圍坐在篝火旁邊,乍看之下溫馨融洽。可再細看,那些隱在暗處的黑影,不計其數。
月光撒在雜亂無章的灌木之中,祁嬰腦中浮現暗處那些人的面容。
還有……瑤池帶的身影。
時隔數百年,祁嬰已記不得那些人的名字,但那些樣貌喚起他遙遠蒙塵的記憶。那些都是妖界數一數二的高手。
祁嬰倉皇睜眼,絲毫沒有沉浸在竟然能用妖力使用這道功法的喜悅之中。
他立刻握住蘇樂的手腕,有些急,“蘇樂,我……我們快去找衛垣。”
……
荒林篝火,陽山君隨意撿起腳旁的枝丫,扔進篝火裡。枝丫在火中發出被燃起的聲響,汲玉靜默一旁,取暖。
他們二人找到蕭含蹤跡的時候,就發覺被一群妖力高深的同類盯上。
他們彼此間都清楚的知曉對方存在,可是也不知為什麼,竟然都心照不宣。這些人只把陽山君和汲玉逼退到這座荒林裡,隱在暗處,什麼也不幹。
汲玉平靜的凝視著面前將滅不滅的篝火,輕道,“他們人多勢眾,你有傷在身,硬拼能活命,但對我們沒有好處。”
陽山君側著身子,柔軟的眼神像一片絨毛,有意無意落在汲玉身上,竟然帶了數百年不曾流露的情意。
這種情意,若是不往深處想去,也算不得什麼可讓人一眼就看穿的情意。它就好像是醞釀百年情緒後,一罈終於剛釀的酒,帶著淡淡的香卻不醇厚。
火光之下,陽山君抬起手去拂她額前的碎髮,不明所謂道,“汲玉,你就是塊木頭。”
汲玉身子一僵,愣神。
陽山君用手解開她遮面的面紗,“不就是臉上多了道疤麼,你還是照樣那麼好看。”
汲玉似溫順慣了的貓忽而炸毛,瞪他一眼,“大敵當前,你同我玩笑什麼?”
陽山君笑道,一字一句,極其認真,“我沒有和你開玩笑。你一定要記住,其實你臉上有沒有疤,都不要緊。你就算化成灰了,比那些個女子,也要好看來個數百倍。”
汲玉:“……”
她沒好氣著,化成灰?
她懊惱著,但和陽山君四目相對沒一會,就笑了場。
陽山君見她別過頭,自知這會汲玉心情不錯,“誒!我可是說真的。”
他硬生生將汲玉的身子扭正,“不信你看看我,你看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汲玉問道,“我如何才知道你說的是真還是假?”
陽山君明朗著笑道,“很簡單。你什麼都不要做……”
他又道,“你就這樣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