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應著,膚色凝脂一般,這樣的寒日,在極寒殿的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作為洛書宗仙宗,他自然明白地牢裡無一人出來意味著什麼——那些蘇門弟子,在地牢裡自戕了。
洛書宗禮儀宗訓甚嚴,再是有不軌之心,東窗事發後也會自覺羞恥。自然,這並非那些弟子自戕的原因。
那些弟子雖然起了主意操控傀儡,也生了歹意效仿白月宗和乾坤宗取代蘇樂仙宗一位的心思,但這都是還並未造成實際影響的事情。
只要他們舔著臉否認自己生了歪心思,將事情都推卸擔心岐山傀儡事件嚴重,那都是尚有顏面存世的。可現在,他們甚至都沒有踏出地牢的勇氣。
祁嬰心平氣和問道,“蘇樂,你覺得他們為什麼會自戕。”
其實他心裡是知道答案的,但他卻始終想聽到蘇樂的回答。
蘇樂雲淡風輕道,“他們都是蘇門境內經過層層選拔留下的,若是廢了一身修為回鄉,就自覺辜負父母期望,便會遭到同鄉之人取笑。”
“若是運氣好些,他們會一生平淡無為。若是運氣平常些,他們則會一世活在同鄉之人有心的誹謗汙衊之下。”
蘇樂駐足,停下腳步,高挑的身材在廣闊的雪地中略顯單薄。
他又道,“修仙問道於自身大有裨益,能輕而易舉達到尋常人一世或幾世都無法到達的高度。”
“就好比去萬里之外,於我們而言,御劍而行幾個時辰不到便可到達。而他們,就只能依靠車馬行走,耗費數月,途徑坎坷。甚至,稍有不慎者,不乏有死在途中的例子。”
“在雲端俯視蒼生甚久的人,很難能接受墜到深淵,重新過著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日子。”
祁嬰注視著蘇樂,鎮靜如深潭古井,他搖首道,“蘇樂,人都是慣會趨利避害、權衡利弊的。有所圖,才會有所行。”
說罷,祁嬰的神情便是愈加複雜。
人有所圖謀,才會所有行動。
自古仙門和妖界慣不會兩立,若非有充足的理由,有必須所圖的目的,很少會有仙門弟子會同不甚熟悉的妖類親近。
蘇九晨自幼就是蘇樂座下的親傳弟子,被給予厚望,前途匪淺。既然他是蘇樂的親傳弟子,自然心智堅毅,有勇有謀,甚至能佈局謀略。
祁嬰一直覺得,折鬱救了蘇九晨,蘇九晨留在折鬱身邊報恩,這看似也合情合理無可厚非。可是現在他卻不這樣想了。
蘇門弟子是非分明,榮辱觀念極強。即使是走了彎路,也是抱著將彎路走到底不回頭的心思。
折鬱對蘇九晨的一次救命之恩,又是正值兩界大戰之時。
即使這救命之恩真可以破天荒和蘇樂對蘇九晨的師恩和教導相提並論。那折鬱視人命如草芥,作為蘇門弟子的蘇九晨,也是絕對不會容忍折鬱濫殺無辜和同門的。
然而,蘇九晨忍了。
他不光忍了,還端茶送水照顧,似是別出心裁打定主意非要和折鬱相處。
除去蘇九晨在臥薪嚐膽潛伏外,祁嬰實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不等祁嬰將心中所想說出口,蘇樂移開視線,心如止水道,“就是你想的這樣。”
祁嬰:“……”
祁嬰好奇,不光是好奇,還覺得自己慣是會被蘇樂窺探內心所想。想到這裡,他便是咳了一聲——還怪不好意思的。
窺探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遇上大事,雙方你知我我知你的,倒是省事。可要是偶爾他起了什麼心思,那扭扭捏捏的過程,不都被蘇樂給知曉了?!
祁嬰清嗓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蘇樂失笑,“阿嬰,你忘了。是我製造華縈琴,燃起返魂香,救你重生的。你想的事情,我若是想知道,我自然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