溼,在秋陽蒸騰下,溼氣很重。
伯父出來了,拄著一根柺杖,他衝雪衣招招手,雪衣來到他身邊,問他是否需要水或者其他什麼。
“雪衣,伯父有點事要告訴你,你先坐下。”
雪衣順從的坐下了。
伯父抬起頭,深沉的目光掠過了群山,掠過了藍天白雲,然後他低下頭,好久才抬起來,看著雪衣。
“孩子,你伯父一生,其實也不是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的,我的確做錯了一件事,這麼多年了,我雖然時時想起,卻從沒有跟誰說起過。那時候,我才二十一歲,還沒有和你伯母結婚。”
那時候,唐生亭生龍活虎,一年到頭忙著外出做生意,唐生亭說著說著,就好像進入了夢境,是呀,要是一個夢該多好,那就不用受這無窮無盡的折磨了!
然而,誰受的折磨更大呢?方子平從唐家大院出來,心中何嘗平靜!父母親在自己的心目中,連一個模糊的印象都沒有,父母親死的時候,他才兩歲。自己一家四口,如果不是唐生亭,應該多麼幸福啊!
唐生亭呢?他真後悔走進那片果園,走進那個原本溫馨的家。他也許一生只作過一次錯事,但這足以長期折磨他的靈魂,足以讓他付出巨大的代價!
那是個多麼美好的地方,生亭永遠懷念那片美麗的山坡,山溝裡終年不斷的溪流,山坡上那一片果樹園,春天來了,果樹開花了,慢慢的結成果實,秋天一到,山風送香,周圍就瀰漫著濃郁的香氣。
生亭喜歡上了這個地方,他乾脆不回家了,就住在那兒,每天都出去做生意,其實就是到大山裡收一些希奇山珍,然後到府縣去賣,他的生意做得很好,人又精明肯吃苦,所以倒也成了一個聲譽不錯的生意人。
他越來越留戀那個地方,倒不全是因為地方好,他自己還沒有感覺的時候,他已經喜歡上了方芙蓉。慢慢的,他的苦惱來了。
最難堪的是,男主人平春海對他也很好,經常酒肉款待他,平春海為人熱情,是個性格粗豪的漢子,拿生亭當自家人,而生亭,偏偏喜歡上了他的妻子!
生亭決定躲避,這也許是唯一的辦法,於是半年沒有到方家去。秋天來了,生亭懷念那片果園到了痴迷的地步,自己無法排解,本來預定要走另一條路的,結果鬼使神差,又繞上了那道山樑,那個黃昏的落日真美啊!
半年沒有來,方芙蓉消瘦了很多,所以她一見到生亭,周身都是笑,給他做了好吃的,還擺上一壺酒,生亭酒足飯飽,甚是愜意。
往事不堪回首,那個晚上,小女孩已經睡了,丈夫出去喝酒未歸,院子裡兩個人還在乘涼。秋天的夜啊,多麼的多情!撩人心絃,生亭聞著芙蓉的體香,中人慾醉。
不知道什麼時候,生亭和方芙蓉抱在了一起,在生亭平時休息的廂房內,兩個人成為一體,生亭平生第一次接觸女人,他付出了巨大的熱情,感覺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一聲炸雷也似的怒吼在門外響起,平春海一手叉著腰,一手扶著門,正喘著粗氣,滿面怒容的看著他們。
妻子羞憤無已,奪門而去,平春海攔住了生亭,揮拳就打,生亭躲了幾拳,終於被擊中額頭,頓時鮮血淋漓,頭腦一片混亂。
春海根本不罷手,身子雖然趔趔趄趄,藉著酒勁,仍然雙拳狂舞,唐生亭眼前模糊一片,朦朧中只覺得小姑娘也哭著過來了,他實在沒法招架春海連珠炮一般的雙拳,加之酒勁上來,他舉手還擊,沒想到一下子就把平春海擊翻在地。
女孩子被父親一帶之下,也摔倒在地。生亭霍地站起身,也不去管眼前發生的一切,衝出柴門,奔向山坡上的果園深處,他在那裡洗了洗臉,長吸了幾口空氣,頭上依然火辣辣的疼。
天快亮了,生亭決定再到平家去一趟,看看他們家的情況,順便取走自己的東西。
他躡手躡腳的進了院門,院子裡沒有人,房子裡也靜悄悄的,不過還亮著燈。他本打算到自己房子裡取走東西,可是走到正屋門口,他改變了主意。
他來到門口,門虛掩著,裡面一片死寂,他覺得陰森可怕。
門“支呀”一聲開了,他閃身進去,一絲風吹了進來,燈頭搖擺了好幾下,他艱難的往裡看去。
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方芙蓉,一個人吊在樑上,舌頭長伸著,形容極為可怕,臉上的表情極度扭曲,顯然是在痛苦中掙扎過。
他的心一下子就狂跳了起來,他什麼也沒敢再看,轉身衝出去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回來時要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