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爬出一條赤紅色的小蛇。
鹿白嚇了一跳,卻見那小蛇順著劍體爬到季泊許的脖頸上,吐著信子,狠狠咬了一口。
毒液順著傷口注入季泊許的身體裡,僅幾秒,他的眼皮就合上了。
——季泊許死了。
小紅蛇驕傲地吐著信子,昂首挺胸地爬了回來。
看到鹿白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它身子一頓,歪著腦袋打了個招呼,充分表示自己的友好之後,靈活地鑽進景殃袖口內袋裡。
景殃慢條斯理地拔出劍尖。
季泊許的屍體沒了支撐力,緩緩倒在船艙中。
船艙裡面的鶯鶯燕燕們嚇得放聲尖叫。
景殃眉宇間閃過一絲厭惡。
他收回目光,拎著染血的劍回到自家遊船上,用剛剛給鹿白捂眼睛的帕子擦拭劍尖。
左手帶著墨玉扳指,手指修長分明,骨節冷白,被鮮紅的血映襯之下,混著昏暗的河景夜色,顯得格外漂亮。
他一點點將鮮血擦拭乾淨,放進劍鞘裡,扔掉髒帕子。
往船艙裡走了幾步,他側眸看向鹿白,道:
“還不回去,發什麼呆?”
“哦……哦,來了。”
鹿白終於回神,跟在他身後往船艙走。
剛邁出一步,她腳下頓住,回頭看去。
季泊許的屍體冷冰冰地躺在船板上,那些美人們害怕得直往後縮,都不敢出來給他收屍,導致他孤零零得躺在那兒,無人問津。
他胸膛上的洞口被血液浸染,看不出原本的衣裳顏色。
但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那個致命傷口不像是早有預謀,倒像是臨時起意。
鹿白忽然意識到——
原來景殃沒打算動季泊許,是他自己去揭開景殃的逆鱗,才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那……她自己呢?
她自己也無意間聽到了他過去的秘密,會被滅口嗎?
鹿白回頭,看著景殃走進船艙,坐在軟榻上,擦乾淨手,悠閒地吃起冰櫻桃。
她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走進船艙,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然而腳步像是釘在原地,一步都走不動。
鶯鶯燕燕們的遊船逐漸遠離,消失在周圍。
空氣慢慢變得安靜。
漸漸的,方圓幾米,除了裝作是啞巴聾子的船伕,就只剩鹿白和景殃兩個人。
他們遙遙面對面,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他垂著眼,沒有看她。
鹿白抓緊自己的裙角,心裡倏地慌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
似乎是因為窺見了景殃秘密的一角,又似乎是看到了他像普通人那樣無法控制情緒的一面,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離自己也不是那麼遙遠。
原來景殃也有隱藏的秘密,也會被情緒左右,也曾經狼狽不堪。
他們都是一樣的,他也是個普通的人。
只是他是一個上位者,習慣了以冷麵示人,能夠將情緒藏得很深、藏得很好。
今日的意外太過突然,才會讓他這些情緒暴露在她這個“外人”的面前,暴露得如此猝不及防。
以至於……她拿不住要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他。
景殃忽然抬頭,像是看穿她的想法,道:“你在害怕什麼。”
沒等鹿白回答,他就接著說:“怕我殺你?”
鹿白微微一滯,遲緩地點了點頭。
“別害怕,我可是個好人。”
景殃說罷,拿了一小溜冰櫻桃,挑在指尖上遞過去,眼尾勾著笑,道:
“送你冰櫻桃,你給我保密,嗯?”
他神態平靜,語氣也很從容。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鹿白邁步走進船艙,拿走冰櫻桃,與他溫熱的手指一觸即離。
她摘了一顆,咬進嘴裡。
舌尖舔過汁水,涼絲絲的,很甜,讓人上癮,想再嚐嚐。
跟他一樣,禍患,蠱人,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