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白試探地伸出手:“我幫你包紮吧?”
景殃左手一頓,避開她,道:“不必。你先穿好衣裳。”
……這是怎麼了?
鹿白心裡疑惑漸濃。
她打量著他,見他仍然冷淡模樣,面上無甚異色,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道:
“你怎麼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臭臉?你捏我我都沒跟你計較!我知道你有脾氣,但你有脾氣也別對著我發,又不是我給你下毒還追殺你。”
景殃處理傷口的動作徹底頓住。
“沒對你發脾氣。”
景殃直接把繃帶扔掉,拎起外袍穿上,坐在床榻邊,垂眸扣上腰封,正欲開口說什麼,廂房窗側突然傳來叩擊聲。
兩人同時往另一側窗戶看去。
下一秒,褚一從外側將窗戶開啟,縱身躍進來,後面帶著數名暗衛。
褚一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這兩個人,假裝沒感受到房裡殘留的微妙旖旎,抱拳道:
“屬下中途遭遇截殺,救主來遲,望公主和王爺贖罪。”
景殃站起身,理了一下外袍,冷道:“活捉。活捉不了的一律格殺。”
“是!”
數位暗衛推開門,閃身出去。
瞬息之間,走道上傳來激烈無比的打鬥聲,利刃噗嗤刺中的聲音不絕於耳。
褚一也閃身離開,走到一半又退了回來,從懷裡拿出藥瓶放在案几上,道:
“非軟弗散解藥,不過此藥可解萬毒,應當有用。”
說罷他閃身離去。
景殃收了藥瓶,淡淡看向鹿白,道:“我送你回去。”
鹿白看著他神情平淡的臉,壓下來的隱怒再次騰昇出來,她轉身往外走去,平淡道:
“多謝,不必你操心。我現在通知瓊枝,讓她來接我。”
她揮筆寫了張字條,喚來風月樓的信鴿,綁上字條把它放飛。
半炷香後,瓊枝匆匆趕到,抱拳行了一禮,帶著鹿白離開風月樓。
鹿白走前回頭看了眼,撞上景殃神情未變卻微微幽深的眼神。
她立刻收回視線,抿了下唇,被瓊枝抱著跳窗離開。
廂房一時間變得空蕩,床榻一片雜亂,珠翠收拾仍在床底沒有收拾。
外側走道打鬥愈發激烈,鮮血順著門縫流進來。
景殃將床底珠翠撿起,一眨不眨地看著片刻,忽然緊緊攥住拳頭,閉了閉眼,喉結緩緩滾動。
面上的冷靜在一瞬間盡數失去。
從死士刺客撞開門扉而入的那一刻,從她抬起脖頸、曲起腿彎、嗓音響起的那一刻,他就察覺到了身體變化。
一些過分明顯的反應變得不容忽視。
直到現在,它都在提醒著他那強烈的存在感。
他竟然,那樣地不由自主。
那可是他認識了三載的小妹妹,是他看著長大的。
他未動,他呼吸平穩,他眼神冷淡。
——裝的,假的,他故意遮掩的。
景殃單手撐住案几,手背直至手臂上暴起寸寸青筋,脈絡清晰如山巒起伏。
他緩緩呼吸著,片刻後,放鬆力氣讓青筋消失下去。
一些事實再次展開在他面前,一遍一遍地提醒他,讓他徹底意識到——
她是個長大的妙齡姑娘了。
不是那個小豆芽菜,不是一途平川,不是矮得像豆丁。
是個真真切切的、長大的美人。
景殃忽而想起方才她回頭看他時的那雙眼眸。
清澈溫軟、剔透宛如黑琉璃珠,卻又隱隱帶著婉拒和疏離,不會像從前那樣追著他索要一個解釋。
好像,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他做什麼都不是很重要。
景殃又想起他隱瞞她自己黑衣權臣的身份。
朝廷神秘的黑衣殺神是他,但他沒料到小姑娘一直在尋找,對他的另一層身份毫無察覺。
周遭打殺聲弱了下去,廂房極為安靜。
景殃攥緊手中髮簪珠翠,尖端刺中掌心帶來隱痛,久違的感覺有點棘手。
彷彿……有什麼事情發展要超出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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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白回到公主府,越想越是氣悶。
他就那樣突兀地去摁她的腰,完了還不給個解釋,一副冷淡至極的樣子,雖然她能理解他是想混過黑衣刺客的耳目,但他最後一個交代也不給,未免也太過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