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江南所有的糧道輸運,便在這裡。我在心裡冷笑,這宣王,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物,一步一步早已算好,等著我落入套。
皇上轉眸看我,不愧是天子,謀略當然不見一般。只這幾秒,皇帝的眼神便逐漸從恍然到清明:“丫頭,你在江南呆到冬日,那雪,你是見過的,如今這南方眾多災民湧入都城,城街上到處是衣衫襤褸的百姓,於這江南,於這都城,朕的旨意震款要下放,恐怕遠非一朝一夕能辦好的。鳳蕭聲是天下第一,若真有心幫朕,想必不出幾日,此事便能緩和不少。”皇上定定看我,眼裡的威意漸淡幾許,“丫頭,你可有心?”
“皇上,”我落在身側的手掌緊握成拳,默然半會才道,“宜家一人恐怕還不能妄做決定——”
“宜家姑娘真是說笑了,鳳蕭聲對姑娘的心,有誰不看在眼裡?”祈宣笑著打斷我的話。
“王弟這話不妥,”祈陽步至我身旁,微垂了眼裡的安慰之意看我,厲意卻毫不留情地掃向祈宣長立的身子,“鳳蕭聲勢力大至整個朝祈,怎麼會是一個小姑娘一語便能左右的?何況,鳳蕭聲的安總管如今恰不在都城,至少也得等安總管回城之時,再過商議。”他說的是實話,我真有心助江南,卻始終還得堅守鳳蕭聲的利益。憑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左右得了朝祈天下?安廣哪怕是一年不歸,我也得等。
祈宣略有些慍怒:“那依王兄所說,鳳蕭聲的總管一日不回,這百萬災民就得多等一天?”
“宣王愛民之意真讓宜家感動,”我微笑回聲,再轉首向皇上,“皇上,宜家雖然不敢輕動鳳蕭聲,卻可以先拿出閒月樓和一些空置的居所來讓暫時安置百姓,雖然緩不了多少,但至少可以解都城的燃眉之急,天子腳下,宜家會盡力保憂災無傷。另外關於江南一切,宜家的確得等安總管回來再作定奪。”我知道,當前進無道時,退一步便是進。
皇上踏上金階,坐回龍椅之後,指尖在桌上輕釦兩下,思慮許久終於道:“便依丫頭所言吧!祈宣,你儘快回去解了閒月樓的封。”
祈宣怔然,轉目看我的眼裡,泛了些許不定的怒意,我朝他笑了笑道:“王爺真是好點子,待安總管回來,宜家第一時間便會著手去辦此事,不會讓王爺的憂勞之心有所浪費的。”
“你……”祈宣斂衣而下,走過我身邊時腳步略頓,低語一句,“看來,不只是父皇看輕了你,本王也一樣。”他說完這句,突然轉眸向一旁的祈陽笑道,“王兄,您竟會為一個小姑娘如此,可真讓臣弟大吃一驚啊。父皇有令,臣弟便先一步告辭了。”
“王爺慢走啊。”我飽含了笑意的聲音追著祈宣的腳步踏到殿外的風雪中,再繞回幾道淡淡的寒意。風輕盈,落雪飄灑絲絲點點沾上祈陽的錦衣,祈陽冷著臉看著祈宣離去的腳步,眉峰緊鎖,深海般的眼底一片沉寂,似是陷了入某種思緒中。我回頭向坐在上座的皇帝,臉上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皇上,宜家先離宮安排了。”
皇上搖了搖手,淡聲開口道:“不,你留下。閒月樓的事,你寫一封信回安府,待會朕會派人送去。”
我驀地一愣:“皇上,可若是不回安府……”
“丫頭,”皇上眼眸微眯,一手翻起桌上的一本明黃奏摺,淡掃過一眼才抬頭看我:“你身邊的那幾人,朕是見過的。他們的辦事能力,難道連你都不相信嗎?”
“不……不是,宜家只是——”我抬起頭來,對上皇上意味深長的眼,卻霍得如同被什麼塞住了喉嚨,再也說不下去,我沉默許久,終於悶聲道:“宜家……遵命。”
夜幕一點一點深邃下去,天空黑得幾乎摸不著邊際,雪夜裡的星辰一閃一閃,像碎石一樣鋪了滿天,映在雪色中點染上絲絲氤氳的氣息。廣穆帝從議事堂上回到太元宮時,太元宮內的軟榻上已經睡著了一個女子,藍裙染地,長髮垂身。雖然宮內點了暖爐,暖意不淺,但卻依舊有些許冷霜泛了進來,揚起女子飛揚腳際的衣裙。
廣穆帝龍眉一掃,淡淡眼神往女子身上一扔,低聲喚道:“方宇……”
“是,”方宇應聲而上,從簾後執起一件虎皮雕裘,輕輕披在女子身上,隨侍一旁的小太監知趣上前為暖爐中加了炭火。宮內的暖意驟然上升,趴在桌上熟睡的女子眼睫動了動,卻沒有醒來。
廣穆帝緩步踏出出厚重錦簾,仰頭看向幽深長空,眼眸中也泛了一抹深邃,任長風撩起明黃龍袍,寒意泛身,卻依舊靜默無言。方宇沉步跟著,皇帝不言,他也不言。皇帝不開口,他更不開口。
吹著御花園裡的習習涼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