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思平便中了狀元,一躍成了官身,不知羨煞多少人,多少姑娘慨嘆自己看走了眼。一時東陽高門貴女嫁寒門學子成風,卻沒有人再如賀思平一樣,連中三元。
二十多年來,許氏同賀思平夫妻恩愛,育有一子一女。賀思平極愛許氏聰明大氣,性子又能屈能伸。這種脾性,相對於賀思平自己過於耿直不知變通的個性而言,是個極好的補充。因此兩人夫妻極為和睦,這麼多年來,從沒有吵過一次嘴,也沒有紅過一次臉,更不用說沒有那些個妾室姨娘來添堵。賀思平一家人,同賀思平的娘賀老太太,還有賀思平的嫡親弟弟賀思達一家人住在一起。
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家人,看得出許夫人對賀寧馨也是疼到了骨子裡。那種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的慎重,都不像一般的母親對女兒,都有些像下屬對上司,要小心翼翼地看著對方的臉色過活。
想到自己以前的孃親,賀寧馨不由有些溼了眼睛,偎在許夫人懷裡不肯抬頭。
許夫人抱著自己的女兒,如同在做夢一樣。上一次女兒同自己這樣親近,還是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女兒就開始疏遠自己了……
“喲,我來遲了。剛剛去大侄女屋裡,聽人說到大嫂屋裡來了,我還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原來是真的”屋裡的人都屏息凝氣至此,外面卻傳來一陣放肆的銀鈴般的笑聲。
賀寧馨感覺到許夫人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她抬頭看了看許夫人的臉色,低聲問道:“娘,你不舒服了嗎?”
許夫人低頭盯著她,越發抱緊了她,似乎生怕她飛走了一樣。
正屋的門簾被兩個丫鬟左右開啟,一個身穿大紅百蝶穿花通袖襖,腰繫靛青八幅馬面裙的豔妝女子,頭梳堆雲髻,斜插著一支水晶團花步搖,緩步走進來。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唇不點而丹,眉不畫而翠。笑起來露出一口糯米小牙,極為美貌張揚的樣子。
賀寧馨先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是她的二嬸,二叔賀思達的正室李氏。李氏是國子監祭酒的嫡女,是賀思平考中狀元之後,給自己的親弟弟訂的一門親事。
國子監祭酒是正四品的官,品級雖不低,卻並無實權,李家家底也薄。李氏生得美貌,可是沒有多少嫁妝。李家跟賀思達結親,也是看在他的狀元哥哥份上。本來以為是親兄弟,賀思達應該也不會比賀思平差多少。可是賀思達考了二十多年,連個秀才都沒有考中。如今不過是依附長兄,幫著照看一些大房的產業過活。
當然賀寧馨的記憶裡,並沒有這些詳情。她只模模糊糊記得,這個李氏,似乎跟賀寧馨以前非常親密。至於親密到什麼程度,她就不知道了。
“馨兒,二嬸來了,你還不快過來?”李氏一進正房的門,便站在門口含笑招手道。
賀寧馨臉色平靜地往門那邊望去,慢慢從許夫人懷裡坐起來。
許夫人有些緊張,牢牢地抓著她不想放。
賀寧馨詫異地拍拍許夫人有些緊張的雙手,低聲道:“娘,沒事,我不走。”
許夫人輕輕鬆了手,仍然拉緊了她挨著自己坐著。
賀寧馨偏頭對著許夫人做了個“放心”的眼色,才回頭對李氏道:“二嬸來了。”
李氏見賀寧馨不同以往見了自己就貼上來歡天喜地的樣子,心底有一剎那的忡然變色,面上又趕緊換了笑顏,捏著帕子往上首走過來。一邊走,一邊道:“馨兒,可是生二嬸的氣了?二嬸昨兒可是擔心了一晚上,覺都沒有好生睡。就擔心馨兒有個三長兩短,可讓二嬸怎麼活啊?”
賀寧馨坐得筆直,先衝著李氏矜持地笑了笑,道:“二嬸言重了。”才起身上前幾步,衝李氏屈膝行禮道:“多謝二嬸掛念,侄女如今已是大好了。”
李氏這才確信賀寧馨是跟以前不一樣了,快步走近她,圍著她轉了好幾圈,才嘖嘖地道:“可見得是大嫂的親生女兒,這行事的氣派,跟大嫂是一模一樣。——就連長相,也差不離。”
賀寧馨微笑道:“我是孃的女兒,生得跟娘相像有何奇怪?——二嬸真是有趣,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其實賀寧馨生得並不像許氏,跟賀思平倒是更像一些。只是賀寧馨現在略微有些胖,所以五官顯得不是很靈秀。若是稍微瘦一些,也是個清麗佳人。
李氏還想再說話,賀寧馨已經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道:“二嬸,我娘在這裡,也沒見二嬸給我娘見禮啊?”
許夫人是大嫂,李氏是弟妹。她見了許氏,應該第一時間請安問好才是。可是看李氏剛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