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美好的早晨裡,榮惠早早起身,例行妝扮。
各下屬們有條不紊,各司其職,玉樹上妝,芝蘭梳頭,喜善簪花,小宮女珠兒寶兒絞帕子塗漚子,小內監德才德祿打水扇風,其他幾個則在外間服侍灑掃。
馬富安看似最閒,但口舌最忙,嘴裡播的全是昨日後宮新聞綜合報道,還分政經版、社會版和娛樂版。
諸如政經版,北面的韃子又犯邊了,搶掠了多少頭羊和馬,多少女人,多少商隊……
又諸如社會版,大殿□邊的小太監想不開跳井了,不知是和御書房某內監搶菜戶搶輸了,還是在敬事房賭桌上欠多了……
再諸如娛樂版,莊貴妃生辰在即,尚儀局使司樂司排了幾支賀誕之舞,每支舞都別出心裁,皆是司樂司嘔心瀝血之作……
馬富安講的繪聲繪色,榮惠聽的津津有味。
原本在薛府時,榮惠覺得芝蘭打聽訊息已經是一把能手,但在宮裡頭卻有不同,內監到底比宮女還方便些,加之馬富安在宮裡頗有些時日,訊息更為活絡。
當然,這些活絡的訊息都是一些大面兒上的訊息,更深入一些的,就不是尋常能打聽得到的。於是榮惠如果想知道得更深入一些的,就得讓芝蘭去找那葉侍衛打聽。
聽到馬富安講到戰事時,榮惠不由有些掛念起在南邊戰場上的二伯和長兄來,估摸著時間,也是時候結束了,於是暗中吩咐了芝蘭一句。
芝蘭應聲退了出去,而馬富安那頭卻已經講到了旁的事,不知怎的,他說道:“太后昨夜身子不爽,聖上漏夜探望……”時忽然有些卡殼。
榮惠一邊道:“怎麼啦?”,一邊看著銅鏡裡頭的自己,妝容大方,宮裝得體,實乃標準的職場麗人,自覺很有幾分滿意。
馬富安露出一副忿忿的樣子,道:“小主,您是不知道,聖上前幾天那夜裡從咱們宜然堂去了雍徳宮,然後……竟然睡到麗婕妤的床上去了。”見榮惠瞪大眼,以為她不信,於是壓低聲音道:“小主,蘇孃的師傅便是個女史,昨晚兒的事彤史記得清楚著呢。”
榮惠挑挑眉,倒不是她不信,而是這個西太后看似溫和嬌柔,不成想,還有作風如此奔放的時候。為了幫自家侄女重獲聖寵,竟然以自家的身體為幌子把朱文燁從別的女人床上叫去自家侄女床上……果然,董事長之所以能是董事長,必須有她牛叉之處。
這法子看似糙,但
卻立杆見效。
不然,皇帝自來金口玉言,朱文燁又有幾分誠信,怎麼那晚說了第二天還來,咋這一連幾天就翻了麗婕妤的牌子?可見,西太后這法子用對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朱文燁之前的氣消了,到底是親媽親表妹,對方給個臺階他也就下了。
這一日建寧宮的例會和前幾日一樣枯燥,榮惠悄悄打了個呵欠。
誰叫現在搞風搞雨的麗婕妤侍寵請假,而煽風點火於無形的衛良媛……哦不,衛才人禁足,何才人一個人實在無法發揮出戲劇效果。
好在還有懿妃和賢婕妤,話題本來還在探討莊貴妃的生辰佈置,不知道怎麼就被懿妃繞到了賢婕妤身上,“賢婕妤,本宮老早就聽說你彈得一手好琴,連聖上都向我稱讚過你的琴藝呢,說是後宮之中論琴藝當屬魁首。”
這可能是懿妃頭一次說賢婕妤好,所以這麼高的評價賢婕妤都沒敢露出半絲喜色,十分謙虛的道:“娘娘謬讚,嬪妾不過是……”
但懿妃連謙辭的機會都不給她,直接打斷道:“賢婕妤何必妄自菲薄,咱們後宮裡都是姐妹一家,咱們還不知道你的才情麼?依我看,司樂司年年都是陳詞濫調,這回又說是新作,但司樂司三兩年沒進過新人,哪來新作之說?便是真新作,再由舊人來彈奏只怕也算不得新了。”
說到這裡,懿妃轉頭朝上座的莊貴妃輕輕一笑,又接著道:“莊姐姐年年新誕,何必叫那司樂司給委屈了。若是賢婕妤肯在姐姐生辰筵上為賀舞以琴聲伴奏,新人奏新曲,既是實至名歸,也是賢婕妤給姐姐筵席增添的心意。”
任懿妃說的再冠冕堂皇,也掩飾不了宮嬪獻藝的折辱感。歌舞琴唱到底是下九流,雖然說再皇帝面前展露過才藝的宮嬪肯定不在少數,但私下為之,可視為夫妻間內闈樂趣,但若是示以群妃,那意義就不同了。
若是出身低微、位分卑微的宮嬪也罷了,尊嚴什麼的也是計價的,她們買不起。但賢婕妤卻不同,她出身可說是後宮中除東太后外最高貴的,所以懿妃此言一出,賢婕妤任是氣度再好,臉色也就好看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