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異光一閃,驀然附在她耳邊,低語道:“鎮邊的將領與二叔有舊,日前,二叔已經往北邊去了。”
冬日極薄的陽光下,薛遠目光幽靜,熒然含光,他立在廊道里,轉身正要走,榮惠卻忽然喚住,忍不住輕問:“此計出自誰手?”她爹雖然精敏,但仍有一絲長者的迂腐,大哥自是有勇有謀,但腿疾未愈,只怕沒有十全的心思來出謀劃策……
薛遠微一凝神,笑而不答,看著榮惠高高隆起的腹部,溫柔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榮惠怔怔,看著薛遠的背影,笑了,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她不是一個人,她身後有整個薛家做她後盾。
“娘娘,廊道風大,營千總大人已經走遠了,您快進去吧。”喜善為榮惠送上琺琅手爐,勸道。
榮惠點點頭,剛走進殿內,玉樹便也從外進了來,近前稟道:“娘娘,蕭太醫診斷過了,錢貴人確是有喜。”
榮惠輕輕“噢”了一聲,順手整理著裙幅上的流蘇,側首往窗外望去,已經是滿院枯樹新雪的冬日風光,將近正午的暖光映得眼前微暖,她回頭嫣然一笑,“這是好事呀,錢貴人人呢?”
玉
樹答道:“錢貴人的宮女來報信,說是承慶宮裡的家宴快要開席了,不好在耽誤,便請奴婢來向娘娘賠罪,先行離去了。”
榮惠閒閒的撥弄著茶盞,淺碧色的雲霧銀峰蒸騰著白色水汽,似乎沉迷於茶水的香氣中,看了半晌方道:“生產之事準備得如何了?”
玉樹面露遲疑,喜善則先一步道:“娘娘,宮裡自有專司生產的產婆和太醫,如今娘娘有孕七月餘,這些人和物只怕都已經備下了。”
這些榮惠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不得不另闢蹊徑,避開這些。若由得這群人來生產,她的孩子只怕是不能活生生落地了。太醫院如今可是西太后與朱文燁的人居多。
喜善側首默了默,才道:“再等一個月,那些人按宮規都會搬進靜安宮。奴婢想,若要避開這些,娘娘只能生個措手不及。”
好個措手不及,榮惠眯起眼睛,眺向玉樹,道:“若是催產,你與蕭太醫可有把握?”
玉樹猛然抬頭,見榮惠形容正色,於是思量了一陣,方道:“奴婢將與蕭太醫計量,娘娘胎象穩固,餘毒已清,若配合藥物,應不至於兇險。”
榮惠鬆了口氣,牽動唇角。
芝蘭卻仍憂心忡忡,忍不住道:“娘娘,便是皇嗣落地,聖上若不想要他,豈不是多的機會……”
榮惠心中好像被猛的一扯,她當然知道,如果她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是女孩還好,若是健康的男孩……朱文燁只怕不會讓他活過明日的太陽。榮惠的兒子對他而言可不只是兒子,更是無形的威脅。
玉樹見榮惠那雙水光瀲灩的明眸一瞬間浮出黯淡,像是蒙上一層淡淡的陰雲,不禁瞪了芝蘭一眼,她總這般口無遮攔。
芝蘭低了頭,榮惠視若無睹,心中早有了分寸。朱文燁不想要的是健康的兒子,若兒子不“健康”……應該另當別論,說不準,還將撩發他的心虛與愧疚。
榮惠冷笑,挑眉轉而道:“玉樹,可有……”
入夜後,鵝毛大雪四處紛飛,層層堆壘的積雪幾乎快要淹沒宮牆內的道路,彷彿是在妄圖掩蓋六宮的無限陰寒。
燒盡最後一些,一小滴雪水滴落在掌心,那寒涼之意迅速的蔓延散開,榮惠不由冷顫一下。
這日委實疲憊,她在宮後為二伯燒了許多元寶紙錢後,心情鬱郁,結成了一股欲宣不能的悶氣,梗得難受。臘八本該舉家團聚一齊,而
這天,她不僅獨自一人,甚至無法送別親人最後一行。
她早早梳洗就寢,被炭爐燻得發熱,只混混沌沌歇了一會。隱約聽見外間噠噠的步子聲,正要詢問,只見芝蘭打起珠簾進來,輕聲稟道:“娘娘,二殿下來了。”
榮惠披上狐裘起身,果然,寢室內的簾子一掀開,走進來的正是朱立軒,他似被外頭寒冽的雪風吹得猛的一激靈,喚了一聲“華嬪。”
榮惠忙將手爐遞給他,柔聲道:“二殿下,時辰還早呢,怎麼就從筵席上下來了,總是中途離席,可不好。”
朱立軒開口要答,卻打了個噴嚏。榮惠忙將披風拉開,笑道:“快進來躲躲,可覺得暖和些了?”
朱立軒順勢往銀狐裘披裡縮了縮,脖子被狐絨摩挲的暖暖的癢著,似是找到依靠般將榮惠緊緊抱住,仰著紅撲撲的小臉道:“有華嬪在,果然不冷了。”
榮惠失笑,想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