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遜的宮人扇了一巴掌,厲色道:“虧你們身為雍德宮的人,還敢在背後議論太后,什麼天降祥瑞,紫薇西去的話也是你們能說的嗎?非議天家,非議聖上,難道咱們娘娘還綁你們不得?”
眾宮人面有惶色,她們原是有非議些話,是不是這幾句哪還記得清楚,但如論如何也不會肯認。這非議天家的罪名一認下,不死也得死了。
眼見眾宮人連呼冤枉,隱約瞧著內裡的宮人有悄悄退進去的,榮惠便知是有人入內與西太后報訊去了,臉色就有些不耐起來。
喜善最識察言觀色,當即使內監們將宮人們的口皆用布條堵住,口中仍是不忘訓話:“天降驚雷,也被你們說成祥瑞,紫薇乃帝王,帝王西去這等詛咒聖上的話說出來,你們可知罪犯……”
這話音未落,便聽得不遠處輦轎一停,傅祿海幾聲“陛下”喚出來,榮惠等人忙就轉身向迎面而來的明黃身影福身請安。
“這是怎麼一回事?”朱文燁的聲音雖然低沉,卻是隱含慍怒之色。
榮惠心知他必然是聽到了一些話,畢竟喜善的訓斥之聲有意加大了音量,她微揚唇角,卻是連咳了數聲,很是吃力的模樣。
朱文燁的目光這才回到榮惠身上,見內監撐傘下,榮惠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被風雨淋溼,窈窕的身姿在雨中猶顯嬌弱。他扶起榮惠,關懷道:“怎不入內避雨,卻在這外頭做起這等事來,白白傷了身子。”
榮惠順勢起身,指著那群宮人道:“臣妾實在是氣不過,這才忘了是在太后的地方,但她們實在是狗膽包天,竟敢說出‘天降祥瑞,紫薇西去’這等話來……”說到此處,她臉色發白,渾身微微顫抖。
朱文燁雙眸中星光閃爍不定,看著跪了一地仍在磕頭求饒的宮人,聲音靜涼滲人,“天上驚雷降到雍德宮,便是祥瑞?紫薇西去?”
若無前事之因,只怕朱文燁此時聽了這些話也不過是驚怒一
下,不會深想深究。但前頭剛出了一個身懷紫薇之象的崔家女,這時又來了個紫薇西去,驚雷都成了祥瑞,換是誰都會深想下去。
尤其,紫薇西去,雖然有帝王駕鶴歸西的隱意,但字面上也有紫薇將降在西邊的意思。而,不論是西太后還是汝南伯府,都在西邊。這就有趣了。
朱文燁臉色正陰晴不定,雍德宮的芳蕊不知何時來了,見了眼前這等亂狀,臉色一沉,卻是鎮定十分的拜道:“給陛下和皇貴妃娘娘請安。”
朱文燁皺起眉頭,道:“太后可安好?”
芳蕊露出幾分為難之色,道:“回陛下,太后受了驚,此時正在寢殿養息,神色十分不好。陛下既然來了,不妨入內探探太后吧。”
榮惠心底冷笑,神色卻是擔憂,向朱文燁勸道:“這些非議天家的雖然是雍德宮的人,但畢竟是外頭粗使的宮人,陛下若是動怒,處罰了這些宮人便是,太后娘娘想必是不知情的……”
沒這句話還好,有了這句,卻像是點醒了些什麼。
朱文燁臉色好似籠上一層寒霜,越凝越厚,看了看雍德宮的內殿口,冷聲道“太后既然養息著,朕便不打擾了。最近雷雨變幻,太后好好養息著便是,凡是先操心自己再操心那旁的,若是一意孤行,天可有不測風雲。”
芳蕊聽得這麼一句,臉色已是慘白。
朱文燁轉身要走,榮惠急忙問了一句:“陛下,那這些宮人要如何處置?”
朱文燁腳步一頓,聲音不辨喜怒:“非議君上,乃大不敬之罪,你掌理六宮,難道不知大不敬之罪要如何處置麼?”
一場偌大的風波,被皇帝輕描淡寫帶過去。
連審也不審,問也不問,甚至不多質疑一句便如此發落,果然是多疑之人人恆疑之。換言之,造成今日之功,非一日之寒。
榮惠抿著嘴微微冷笑,西太后對這份母子之情太自以為是了,毫不知避嫌。須知帝王無情,西太后雖比東太后更甚一籌,但在帝王心中,本質也無甚不同。
芳蕊見大局已定,卻是強自鎮定,銳視了立在雨下的榮惠一眼,聲音卻是恭謹:“皇貴妃娘娘,太后也傳您進去說話呢。”
榮惠迴轉身來,淡淡道:“驚雷一降,只怕使太后受了大驚罷,本宮來雍德宮,也是特來探望的呢。”
芳蕊不置可否,微笑的幅度帶著嗤意。
榮惠視而不見,只吩咐馬富安一行人:“剛剛聖上的旨意你們可清楚了?全部以大不敬罪論處。”
眾宮人嚇得癱倒在地,若不是被塞住了口舌,只怕此時已是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