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到他走到門檻前坐了下來,我不理睬他,他也不說話,只耐心等我抽掉半支菸,然後用腳碰了碰我的凳子。
“想說什麼。”於是我問她。
他想了想,道:“這裡讓我想起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你小時候一定很窮。”
“而且落後。”
我笑笑。
“你確定這老人真的可以治好你麼。”
“什麼叫確定,”吸了口煙,我抬頭把它們噴到面前的雨霧裡:“我從來沒說過我確定。”
“那你知不知道她剛才給你塗了什麼東西。”
我搖頭。
“想要我告訴你麼。“
我再搖頭。
“那麼至少是不是應該告訴我,該有怎樣的信任感,可以讓你放心冒著被感染的危險,把自己這麼大面積的傷□給那些骯髒的東西。”
說到骯髒兩個字的時候,他眉頭擰了起來,我從他那雙嫌惡的眼睛裡似乎看到了我第一次見到娭毑醫治那些病人的情形。記憶已經久遠,留在我腦子裡的印象卻是深刻的,不由自主閉了閉眼睛,我再次吸了口煙。“她醫術很高明,而且她可能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倒覺得你現在唯一的希望是馬上飛去美國。”
“去美國就能治好我麼。”
“至少可以試試,他們有世界上最先進的醫療裝置。”
“那種裝置能治療詛咒麼。”
被我的話問得一陣沉默,小默罕默德站起身把煙從我嘴裡拔了出來:“你少抽點。”
“我飢渴啊,你能代替它滿足我麼。”
“你神經。”
我大笑,看著他面紅耳赤並且有些惱羞成怒地跑進了裡屋。逗弄書呆子總是挺有意思的,特別是心情不怎麼愉快的時候。
“崽伢子是你的男朋友?”身後響起娭毑的話音。收拾好了碗筷,她這會兒正坐在灶臺邊燒著水,一邊編著只竹簍子。我朝她笑笑,搖搖頭:“他不小咯娭毑,快三十老還崽伢子。”
“你也不小咯,阿七嬸的囡跟你一樣大,娃子都能生火做飯咯。”
“沒辦法,娭毑,我沒人要咯。”
“瞎說。”一邊說,一邊笑,低垂的兩眼彎出兩片細細的皺褶。這樣子不禁叫我想起小時候睡在她身邊聽她叨磕時的情形,一時有些出神,視線停在她身上發了陣呆。
忽然見她抬起頭朝我看了眼,問:“妹坨啊,你還在做你爸做的那種工作麼。”
“……差不多,不過和他的工作性質不太一樣。”遲疑了下,我回答。
“你爸爸這種工作太危險咯,挖死人的陰宅,你一個女孩子家傢什麼工作不好做,偏也要做這個。”
見她埋怨,我笑笑沒吭聲,因為不想就這個話題同她再說下去。她見狀站起來把編好的竹簍放到一邊,拍了拍衣服,轉身從邊上的櫥子裡抽出支旱菸:“天涼咯……這裡的風不比城裡,不要多吹。”
“我想再坐會兒,娭毑。”
她沒再言語,用火柴把菸絲燒著了,坐□吧嗒吧嗒抽了兩口。
“娭毑,你剛才說我的傷像蠱?”那麼枯坐了半晌,我打破沉默。
老人點點頭。
“可是在國外的時候,有人告訴我,我這是中了詛咒。”
“詛咒,詛咒和蠱有區別麼?”
這一問把我問得怔了怔。
有區別麼?兩者都是被某個人施加到人身上的東西;兩者都需要藉助東西作為媒介進行實施;並且兩者一旦纏上人,都會變得很頑固難以破除。這麼一想,兩者似乎還真的很相似。
“妹坨,”見我想得入神,老太再次開口:“你不要怪娭毑問得仔細,你這傷……是不是你最近碰了別人的陰宅。”
“我沒碰,但是同我做生意的那個合夥人,他碰了。”
“他現在怎麼樣?”
“死了。”
“死咯……”低頭又吧嗒吧嗒抽了兩口,她臉上的皺紋再次揉成一團。片刻忽然輕嘆了口氣,抬頭朝我看看:“那時候,我一直勸你爸爸不要再去挖那座墓,他就是不聽,還把你那麼小一點點娃子也帶到那種地方去,現在……唉……”
我知道她這聲嘆氣意味著什麼,那時候她也常對著我這麼嘆氣,因為她對於我爸爸不顧我正在讀書的年紀,把我帶到古墓的挖掘現場,這種做法一直持著反對的意見。只是別人家的小孩,她不好說罷了。
“妹坨,你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