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日也好,他心甘情願,不怨不悔。
“如今,只要郡主一句話。”他一臉堅決,當真是釋懷了,不管長短,只是等一個結果。
他在等,穆槿寧做出決定。
不管她說什麼,他都願意陪她去。
默默閉上雙目,手中的這一碗溫暖米湯,彷彿將她身上的虛弱,一分分擊退,她輕啟泛白的雙唇,她的聲音柔和得讓他感到安心。
“李大人,帶我走。”
有時候,逃避,並非厭惡,並非憎恨,而是……靜靜地這般想著,她苦苦一笑,掀開簾子,望著道路兩旁不斷退後的大樹。倚靠在馬車的一旁,她幾乎半日不曾說過話,因為她實在太過虛弱無力,李煊僱來的馬車只能載著她走很短的路程,他問過她想去何處安頓下來,她的眼前一片空白,只是說了句。
往東走。
她沒有再問,李煊是如何將她帶出皇宮來的,是如何精心的計劃才會矇蔽了秦昊堯如此精明的雙眼,但她也鮮少再去追究往事,對於她的死,秦昊堯應該是難過的,但——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她遲早要走,早些離開他,才是給彼此自由。
他們糾纏了許多年,這輩子沒有落得個好結果,她也覺得累了,當真只想靜下心來看看世間的日出日落,花謝花開。
也容忍她在最後的時刻,自私一回。
他們依舊在往東走,約莫走了五六日了,她忍耐不了長時間的舟車勞頓,馬車走不了半個時辰就要停下來,這一路上李煊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或許她的憔悴,早已透露了她身體的秘密。
有時候一兩日,她跟李煊也說不上幾句話,他扶著她上馬車,他扶著她下馬車,他們走過不少地方,對彼此而言,都是完全陌生的經歷。
李煊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她說什麼都答應,有時候她甚至還不曾開口,只是一個眼神,他便知曉她想要什麼。一路上,他們一道看日出,一道看日落,他會在啟程之前採一朵盛開的野花給她,他會灌上一瓶山澗泉水給她解渴,唯獨很多事,彼此從不談及。
他是一天天看著她除了清水,幾乎什麼都不碰,趙尚的話宛若鐘鳴在耳畔警醒,趙尚說起過,何時她連水都咽不下的時候,便是她的死期了。
“客棧的小二說,這兒最出名的便是桂花糖,你嚐嚐看。”李煊叩響了她的門,緩步走到她的面前,從身後取出一個紙袋,遞到她的眼下。
穆槿寧噙著淺笑從他的手中接過紙袋,李煊的心思她豈會不知?他是生怕她遲早滴水不進,根本撐不了幾日,明知她如今很難下嚥,這些糖,或許會讓她自如許多。
他已經用盡了心。
有些事一開始就是錯的,但只有到了最後才不得不承認。
“李大人,你知曉最東邊的地方是哪裡嗎?”穆槿寧唇畔的笑容變得微弱,她揚眉看他,強顏歡笑。
“郡主怎麼會這麼問?”李煊望著她的笑靨,伸手取來外袍為她披上,哪怕如今是夏日,她的手還是冰涼,在她的身上,他看不到一分生機。他斂去眼底的黯然神傷,平靜地追問。
“以前在塞外的時候,聽過一種說法,將死之人若是到達西邊極樂世界,就能洗去一身罪孽,下輩子會一帆風順,得到極樂。”頓了頓,她話鋒一轉,李煊永遠是陽光般溫暖的男子,他為她披上外袍的瞬間,似乎又讓她想起過去。這輩子的債,或許她永遠無法償還。她的眸光,宛若虛無的空氣,輕輕越過李煊的肩膀,落在他身後的窗外,遙遠的星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蒼涼。“若是去了東方,下輩子會換一種活法,也遇不著這輩子的故人,即便擦身而過,都認不出來的。”
穆槿寧的話,堵住了李煊的口,他沒有深究過,到底穆槿寧要去東方是何等緣由,他一直以為她不過是隨口說說。
“這些話,都是假的吧,不管去向何方,能擁有的不過是這輩子。人心總是貪婪,這輩子過得好的,恨不能下輩子同享富貴榮華,這輩子過的不順心的,也總是自欺欺人下輩子可以鹹魚翻身。”
她揚唇輕笑,眼神沉斂,言語之內滿是輕視不屑,她卻沒有這麼多的貪心。
“李大人,明日我們騎馬吧,好麼?”她壓下心中的心事,佯裝自若,從紙袋之中捻起一塊桂花糖,她裝作無事人一般品嚐香甜滋味,似乎是不經意地提及。
李煊微微蹙眉,面色一變,別說騎馬了,即便是坐馬車,她都熬不了太久,他實在不願答應,拿她的性命來開玩笑。
“答應我吧。”她笑彎了眉眼,如此絢爛的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