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帝擺擺手,“不必隱瞞了,孤知道你是他們的人。”
徐海的手緊緊握住了手裡的刀柄。
昨日他已派人前去與公主接洽,商定了會合時間,只待他們到達皇宮門口,他便集結宮內兩百侍衛,開門迎客。不必花費一兵一卒,他們行至今日,早已是勝券在握。
雖然他也疑惑,聖武帝為何這樣消極應敵。此刻他跪在崇元殿裡,頭頂是聖武帝火炬般可以看破一切的眼神,他好像隱隱有了些預感。
壓下一眾大臣對敵的奏摺,甚至壓下了韓摯出兵的請求,甚至明知自己是內應,還容忍他將所有事情部署好,只靜靜地等著公主率人攻破皇城。
他分明,已看破一切。
可是,為什麼?他抬頭與聖武帝對視,不怒自威的一雙眼,靜靜與他對望,即便他什麼都沒有說,徐海仍是覺得周身的壓力不斷攀升。
這是真正屬於帝王的威嚴,這一點,他從未懷疑過。可軍人一生只效忠一主,那是先帝唯一的女兒,他沒得選擇,也無需選擇。
“是。”他坦然與聖武帝對望,卻見他唇角緩緩綻出一個笑,似是……十分欣慰。
他心中疑惑更甚,又不知該作何反應。
聖武帝一字一句緩緩道:“開宮門。”
徐海又是一震,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沉聲應了一聲“是”,轉身出了崇元殿。
偌大一個皇宮,除了侍衛走動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
顏筱梓一行人趕到宮門口時,已是兩個時辰後。
徐海恭敬跪在馬前,如釋重負般低低喊了一聲:“屬下參見公主!”
顏筱梓跳下馬,親自將他扶起,“徐大人無需多禮,宮中可有異常?”
徐海猶豫了一瞬,仍是恭敬答道:“公主,是聖上……讓我開的宮門。”
顏筱梓一怔,近前的幾個士兵也聽到了,茫然對望,皆是不知該作何感想。
顏筱梓回身望向背後烏壓壓的人群,思忖了片刻,舉起右手,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你們留在宮外,等我訊息。”
副官馬上就有話要說,顏筱梓沉著臉道:“這是命令。”
副官看著她欲言又止,終是沉默著點了點頭。
自宮門口到崇元殿的這段路,時隔六年,顏筱梓才重新踏足。
她曾經三天兩頭溜出宮去,沿著這條路低著頭矇混過關無數次,騙過了多少人的視線。如今再次走上去,心酸莫名。
宮裡變化不大,樓臺殿閣,依稀是記憶中的樣子,可疼愛她的父皇與母妃,卻沒留下一絲音容笑貌。
她暗自握緊了拳,看著眼前的路,一步一步踏上漢白玉的臺階,站在殿中央,與高座上的那人遙遙相望。
“小小?”聖武帝輕呼,當年調皮嬌俏的小丫頭,總愛抱著他的胳膊喊皇叔,過了這麼些年,竟出落成這樣明麗動人的模樣,印象中永遠藏著無數鬼主意的那雙眼,似乎也經過了歲月的沉澱,藏了許多他不願看見的東西。
顏筱梓抿著唇,隱忍著怒氣,他坐在原本屬於她父皇的位置,還用這樣親暱的語氣喊她,這算什麼?
“到皇叔這裡來,讓皇叔看看。”聖武帝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朝她揮了揮手,彷彿跨越了那麼多年的時光,還如同小時候一般。
顏筱梓一把抽出身旁徐海腰間的佩劍,劍尖直直指著龍座上的那個人,周身氣息暴漲,整個人呈現出無比凌厲的姿態。
“弒兄篡位,你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有什麼資格自稱我的皇叔?”
聖武帝揚著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片刻後緩緩收回,唇角溢位一抹苦笑,“小小,你對我誤會太深。”
顏筱梓上前一步,眼中他的笑容讓她覺得虛偽,可偏偏又與記憶中那個慈愛的皇叔重疊,內力已灌輸至劍尖,卻偏偏無法前進分毫。
聖武帝輕嘆一聲,鬢邊白髮平添了幾分老態。看著顏筱梓如此年輕鮮活的模樣,他終究是覺得自己老了。
“皇叔找了你六年,卻一直都沒能找到你。從你起兵那一日起,我就想看看,我的小小,如今長成了什麼模樣。小小,你沒有讓我失望,你如今的膽識與魄力,無愧於公主的名號。”
顏筱梓愣愣問:“你是說,這一路,你一直在讓我?”
難怪一路暢通得過分,難怪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麥天河那樣輕易就讓她進了城,難怪,韓摯甚至都沒有出現。
聖武帝依舊看著她,唇邊笑意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