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面的,當下被馮太太這麼一詢問,他經不住一下子就愁眉苦臉起來“別提了,我家那個和夫人的知書達理、宣告大義根本沒法比。我三番兩次求爹爹告奶奶求她走,可她就是不肯走!你說說,眼下蘇州城誰不是擠破了頭嚮往外頭逃,她倒好,敢都不敢不走!你看我嘴角的燎泡,就是被她活活給氣出來的!”
楊副官滿腹牢騷,馮太太卻是被他逗笑,“男人嘛,總歸逃不過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難得你們小兩口這樣鶼鰈情深,她要陪著你,你又何必一定要將她推走?申請家屬隨軍也不是什麼難事,你們男人總當女人家柔弱,受不了戰火摧殘,哪裡知道,女人其實最是堅強……”
白心悅只在一旁淡淡的聽,面上也始終是淡淡的,可她心裡卻有些潮湧。這楊副官和他夫人,想必感情極深。
這樣兵荒馬亂下,誰還有心思做那亡命鴛鴦?都還不是自求多福去了。
白心悅不由得就想到自己和周逸軒,心裡陣陣的膠著。這副官的太太是怎麼勸都不肯走,她卻是他不過提了句要送她走的話,她便答應了下來。
他惱不惱她?
其實她也並非貪生怕死,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選擇留下來。也許感情上的生疏讓她難以啟齒,連提出留下的要求都覺得難堪。
可到底是夫妻,她也關心他。因為關心,所以忍不住問“上海保得住麼?這仗要打很久?”
楊副官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朝她說“保得住保不住現在誰心裡都沒底,這些日子大帥總是愁眉不展,我看形勢想必也不容樂觀。”
白心悅聽得心裡一澀,不容樂觀?愁眉不展?可她一點也沒有察覺,或許說他一點也不肯讓她察覺?
他在家裡的時候極少,兩人偶爾的相處時光,他有時也會同她說起些戰事,可都有喜無憂。
他說的每一場仗都打的精彩絕倫,甚至每一次說起時,都口沫橫飛,滔滔不絕。
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能表現出這樣的激情,可見是真的喜好。所以她耐心安靜的聽,所以她在家裡從不多談書畫、鋼琴,更不提咖啡、茶藝。
他向來瞧不上這些華而不實。
他們實在是差別太大的兩個人,卻陰差陽錯做了夫妻。
………【第二十章】………
火車開之前楊副官就下車匆匆趕去蘇州向周逸軒覆命去了,他另外留下一隊人馬守在包廂門口,武裝戒備著。
火車一路開往廈門,途中走走停停,少不了幾道盤查。那些人搜查的仔細,也不知是例行檢查還是在緝拿什麼要犯。
接連停了幾站,也無人擅進包廂裡來檢查,想必是沒人敢唐突周逸軒的家眷。
白心悅本來倚在窗邊看書,門口突然傳來嘈雜叫罵。她循聲出來,卻是門口崗哨和地方巡警起了衝突,正拿槍對持著,氣氛劍拔弩張。
她微愕,“怎麼回事?”
回她話的人名叫方亭山,是這次的領隊,素來跟在周逸軒身邊出生入死,生就一雙劍眉,一身煞氣。
剛才就是他叫罵出來的,這一會也正沒好氣的瞪視那幾個巡警。
“夫人,這些王八羔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要搜查您的車廂,也不數數看自己究竟有幾顆腦袋!老子這把槍不知射穿過多少個腦袋瓜子,你們這些人要再胡攪蠻纏,就休怪我不客氣,拿你們的頭當靶子打!”
這幾個地方巡警平素也就是欺壓欺壓普通百姓,氣勢上跟方亭山之流自然沒法比擬,他們中領頭的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見狀急忙擦著汗朝白心悅解釋“夫人您看,我們也是逼不得已,奉命行事!上頭下了死命令,我們要是抓不到人,都要吃不了要兜著走。實話不瞞夫人您,這幾個要犯都是亡命之徒,身上背了幾條人命的,這些人要是一時疏忽混進了夫人您的包廂,那後果也不堪設想!”
還不待白心悅回答,方亭山已經先一步呵斥出聲“混賬東西,老子一直在門口站崗,根本不可能讓什麼通緝要犯混入夫人的車廂。你廢話少囉嗦,去把你們戴局長叫來,我倒要看看,他對這件事怎麼解釋!”
這一下把人哽住了,哆哆嗦嗦“戴局長他恐怕脫不開身,而且火車馬上要開了,他過來也來不及……我們只是進去看一看,沒有可疑人物我們立刻就走,保證不打擾夫人。”
這時候汽笛連續鳴了好幾聲,白心悅也知道,這些盤查的人不走,火車就開不了。
她索性讓步道“他們要看就讓他們看吧,就是動作放輕些,不要吵到裡頭的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