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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已到十月中旬,寶玉起來,要往學房中去。這日天氣陡寒,只見襲人早已打點出一包衣裳,向寶玉道:“今日天氣很涼,早晚寧可暖些。”說著,把衣裳拿出來,給寶玉挑了一件穿。又包了一件,叫小丫頭拿出,交給焙茗,囑咐道:“天氣冷,二爺要換時,好生預備著。”焙茗答應了,抱著氈包,跟著寶玉自去。寶玉到了學房中,做了自己的工課,忽聽得紙窗呼喇喇一派風聲。代儒道:“天氣又變了。”把風門推開一看,只見西北上一層層的黑雲,漸漸往東南撲上來。焙茗走進來回寶玉道:“二爺,天氣冷了,再添些衣裳罷。”
寶玉點點頭兒。只見焙茗拿進一件衣裳來。寶玉不看則已,看了時神已痴了,那些小學生都巴著眼瞧。卻原是晴雯所補的那件雀金裘。寶玉道:“怎麼拿這一件來是誰給你的?”焙茗道:“是裡頭姑娘們包出來的。”寶玉道:“我身上不大冷,且不穿呢,包上罷。”代儒只當寶玉可惜這件衣裳,卻也心裡喜他知道儉省。焙茗道:“二爺穿上罷。著了冷,又是奴才的不是了,二爺只當疼奴才罷。”寶玉無奈,只得穿上,呆呆的對著書坐著。代儒也只當他看書,不甚理會。
晚間放學時,寶玉便往代儒託病告假一天。代儒本來上年紀的人,也不過伴著幾個孩子解悶兒,時常也八病九痛的,樂得去一個少操一日心。況且明知賈政事忙,賈母溺愛,便點點頭兒。寶玉一徑回來,見過賈母王夫人,也是這麼說,自然沒有不信的。略坐一坐,便回園中去了。見了襲人等,也不似往日有說有笑的,便和衣躺在炕上。襲人道:“晚飯預備下了,這會兒吃,還是等一等兒?”寶玉道:“我不吃了,心裡不舒服。你們吃去罷。”襲人道:“那麼著,你也該把這件衣裳換下來了。那個東西那裡禁得住揉搓?”
寶玉道:“不用換。”襲人道:“倒也不但是嬌嫩物兒,你瞧瞧那上頭的針線,也不該這麼遭塌他呀。”寶玉聽了這話,正碰在他心坎兒上,嘆了一口氣道:“那麼著,你就收起來,給我包好了。我也總不穿他了!”說著,站起來脫下。襲人才過來接時,寶玉已經自己疊起。襲人道:“二爺怎麼今日這樣勤謹起來了?”寶玉也不答言,疊好了,便問:“包這個的包袱呢?”
麝月連忙遞過來,讓他自己包好,回頭和襲人擠著眼兒笑。寶玉也不理會,自己坐著,無精打彩。猛聽架上鐘響,自己低頭看了看錶針,已指到酉初二刻了。一時小丫頭點上燈來,襲人道:“你不吃飯,喝半碗熱粥兒罷,別淨餓著。看仔細餓上虛火來,那又是我們的累贅了。”寶玉搖搖頭兒,說:“這不大餓,強吃了倒不受用。”襲人道:“既這麼著,就索性早些歇著罷。”於是襲人麝月鋪設好了,寶玉也就歇下,翻來覆去只睡不著。將及黎明,反蒙�睡去,有一頓飯時,早又醒了。
此時襲人麝月也都起來。襲人道:“昨夜聽著你翻騰到五更天,我也不敢問你。後來我就睡著了,不知到底你睡著了沒有?”寶玉道:“也睡了一睡,不知怎麼就醒了。”襲人道:“你沒有什麼不受用?”寶玉道:“沒有,只是心上發煩。”襲人道:“今日學房裡去不去?”寶玉道:“我昨兒已經告了一天假了,今兒我要想園裡逛一天,散散心,只是怕冷。你叫他們收拾一間屋子,備了一爐香,擱下紙墨筆硯,你們只管幹你們的,我自己靜坐半天才好,別叫他們來攪我。”麝月接著道:“二爺要靜靜兒的用工夫,誰敢來攪。”
襲人道:“這麼著很好,也省得著了涼,自己坐坐,心神也不攪。”因又問:“你既懶怠吃飯,今日吃什麼早說,好傳給廚房裡去。”寶玉道:“還是隨便罷,不必鬧的大驚小怪的。倒是要幾個果子擱在那屋裡,借點果子香。”襲人道:“那個屋裡好別的都不大幹淨,只有晴雯起先住的那一間,因一向無人,還乾淨。就是清冷些。”寶玉道:“不妨,把火盆挪過去就是了。”襲人答應了。正說著,只見一個小丫頭端了一個茶盤兒,一個碗,一雙牙箸,遞給麝月道:“這是剛才花姑娘要的,廚房裡老婆子送了來了。”
麝月接了一看,卻是一碗燕窩湯,便問襲人道:“這是姐姐要的麼?”襲人笑道:“昨夜二爺沒吃飯,又翻騰了一夜,想來今兒早起心裡必是發空的,所以我告訴小丫頭們,叫廚房裡做了這個來的。”襲人一面叫小丫頭放桌兒。麝月打發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