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綠光的液體濺了一地,女嬰哭喊著,手腳蹬著,到底只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她又那般虛弱,無論如何都掙不脫那個盆子。無數的毒蠍毒蛛毒蜈在她身上游走、吐著信子的小毒蛇爬上女嬰的身體,在她全身各處吮吸,啃噬……
紅衣女子漠然地看著這一切,好似所有的痛苦,都是女嬰應受的。
忽然間,方清淺彷彿和那女嬰融為一體,她的身體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女嬰所承受之苦,她清楚地知道蜈蚣在女嬰身上爬過的痕跡,蜈蚣千百條蟲足,每動一毫釐,方清淺痛處更多。她知道毒蛇是如何纏繞住女嬰的腿,越來越緊,直到毒蛇吐出信子,在女嬰身上噬咬了一口,方清淺的腿也萬般疼痛,那疼痛是多麼清晰,好像毒蛇是真的咬中了她自己……
女嬰的哭喊聲越來越小,方清淺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好似有人困住了她的四肢,更扼住了她的脖頸,她動彈不得,無人救她,她也無法自救,只能認命,認命,認命……
女嬰忽然不動彈了,方清淺也猶如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地。
方清淺還殘存著一絲意識,只是不知那可憐的女嬰,能不能堅強地活下來。
那女嬰是誰?為什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嬰所受之苦?
紅衣女子又是女嬰的什麼人?她為何那般狠心,讓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遭毒物的啃噬!
方清淺的耳裡飄來一道驚恐萬分的聲音,“王、王后……那些毒、毒蟲……全死了!”
王后的聲音波瀾不驚,似乎早就預見到一切:“很好。如今毒液已經無毒了,你把神女抱回來給我看看吧。”
那盆毒水上,浮著無數毒蟲的屍體。女奴甚至以為自己的眼神出錯了!這些毒物,怎麼沒有毒死神女,反而被神女毒死了?!王后吩咐找來的毒物,都是經千毒萬煉後存活下來的極品,它們的毒性之大,只要叮咬了人體,必死無疑!
女奴抱著懷中的神女,眼底滿是懼怕,好似她抱著的,不是一個女嬰,而是一個用毒藥堆砌雕刻而成的毒娃娃,生怕自己稍一不小心碰到她,就會萬劫不復。
方清淺膽子大了些,她思忖著,女嬰若是沒死,她碰到那盆水,也一定不會出事!撐著奄奄一息的一口氣,拖著疲憊的身體,方清淺緩慢地爬到那盆毒水附近。
她看到了什麼?!那條曾經纏著她雙腿的蛇,如今肚皮翻向上,沒了一絲動靜。
在她身上爬過的毒蠍毒蜈蚣,頭沉在毒水裡,數不清的足肢浮在水面,說不出的恐怖。
還有毒蛛,細長的毒足要麼蜷曲,要麼斷裂,死相極其扭曲。
毒水盆中原本泛出的青光不見了,如今,它已經成了一盆黑色的死水。
方清淺再抬眼時,女奴、王后、女嬰都不見了蹤影,唯有那燃燒得熊熊旺烈的火盆,在無聲地訴說著這裡發生過的一切。
方清淺忽然覺得心臟一陣驟縮,難以忍耐的痛楚從身體的各個角落快速回溯到她的心口,將她的心口撐得脹滿!各種各樣的痛感在她心口扭曲交纏,她的心臟根本難以承受這樣驟然聚集的痛,一口血腥從她的心臟湧出,直噴咽喉!
這到底是一場夢,還是她真正經歷過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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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驚瀾在城南有一處閒置的小屋,深隱在一處靜謐的竹林內。
竹屋裡充滿濃烈的藥味,而藥味是從屋外的藥爐裡飄進去的。易臨已經一整夜沒有閤眼了,他的身體疲憊不堪,只能趁著藥尚未煎好的時候小憩一會兒。
而他的腦子卻處於異常興奮的狀態,即使他的眼皮睏倦到很難睜開,他的腦子沒有一刻停歇過。
一閉上眼,就是爭分奪秒的昨夜。
他已經拼盡全力,他希望烈王醒來之後,能對他表示理解。
方姑娘中毒太深,更是流血太多。
他雖已經替方姑娘解毒,可她能不能醒來,只看她有沒有這個命數了。
他很難想象,到底是誰那般心狠,對一個弱女子拼了命地連射四箭!她沒有銅臂鐵骨,更不是金剛不壞,竟然被人當成箭靶子一般對待!到底是多深的深仇大恨!
還有一箭正中心口,只是因為箭入得不夠深,沒有當即傷了她的要害置她於死地!但這樣陰損的招數,著實將易臨駭至身體發冷!
到現在那四個血淋淋的箭窟窿,還印在他的心裡。
而相比之下,李驚瀾幸運多了。雖然他的左臂被一根毒箭穿透,但只要解了毒,這樣的傷口,就不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