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喚一聲二少爺,沒想到他先對自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徐義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姜九淵步速還是和往常一樣,只是落腳輕了許多。他幾步走到徐義面前,低聲道:“徐管家,找我何事?”
徐義一笑,低頭謙恭回答:“老爺請二少爺去一趟議事堂。”
“好,我知道了。”說罷,他白色身影快速離去。
徐義深深看了一眼方清淺的背影,搖頭嘆息著,忙活自己的去了。
議事堂裡,姜琦動作輕緩地喝著茶,只是眉頭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姜琦飛快掃過一眼來人,他眼中多了一絲憂憤,“這麼久了,你竟然還是不肯束髮!”
姜九淵重重跪在地上,卻很堅持:“爹,恕孩兒不孝。孩兒曾答應過霜遲,這輩子都不會再束髮了。”
那個名字十分好聽的嬌小女子,又毫無防備地湧入了他的腦海。她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那麼清晰,如同昨日再現。
姜琦再看他時,眼裡多了幾分無奈,嘆著氣:“罷了,我也知道,姜家男兒情深義重……”
姜九淵沒有回話。
“今日下了朝,烈王殿下單獨跟我說了幾句話。”姜琦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嚴肅,“他問了你的情況,又問我近日有什麼自己的打算。臨走時,烈王還讓我把自己寫下最滿意的詩文都清出來,說日後會親自來府中取走。”
姜九淵皺了皺眉,十分疑惑,“烈王?孩兒並不認識烈王殿下,他為何會問我的情況?”
姜琦緩緩地點頭,“為父知道。烈王殿下親自喚我過去問話,必然有他的想法。不過烈王此人高深莫測,性格又難以捉摸,烈王的意思,為父只能靠猜了。”
“父親可猜出了什麼嗎?”姜九淵心頭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姜琦一臉正色:“這些年來各大戰爭都是烈王在指揮,他戰功赫赫,我身為當朝將軍,卻沒什麼政績作為,不知烈王是不是在暗示我,把將軍的頭銜讓出來。”說著,姜琦目光幽幽落在姜九淵身上,“淵兒,你大哥駐守在邊疆鮮少回朝,你雖沒有實戰經驗,但你武藝高強,精通兵法。為父等了你兩年,沒等到你主動要求從政,如今,烈王都親自來暗示了,你……有沒有什麼新的打算?”
姜九淵眸子一沉,思忖片刻,定定地道:“父親,孩兒沒有任何從政的興趣,父親還是把大哥從邊關召回來吧。孩兒賣字畫也能讓您頤享天年……”
姜琦怒了,猛地站起身,打斷姜九淵的話,低喝道:“從小為夫對你寄予了多少厚望,如今就有多心寒!你聰穎智慧,文武雙全,你分明知道你比大哥更能勝任這官職!女人,又是女人……那個死去的霜遲說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淵兒,你清醒些,她都不在世上了!”
姜九淵眸子一縮,心彷彿被人拿著刀子攪來攪去,連聲音都變得微弱無力,“不,她沒有死……”
輕如蚊吶。因為他清醒著,他真的明白,她已經死了。
霜遲喜歡他一身白衣,青絲如瀑,執筆作畫的樣子。於是他保持著她的喜好,很多年了。
父親拂袖而去,驟然拉回他的思緒。